这一日似乎过得很快，只是大概因为没有吃饱的缘故，这一会儿并不发困。我一面戳着狐狸，一面不免有些好奇，“嗳，尘暮你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的？只是找我师傅么？”
尘暮漫不经心的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想求借一本书册。”
我一听就有些无聊，“在外面找不到吗？”
尘暮捏着树枝拨拉开火焰，瞬间火焰又大了些，于是他往里面添了两根柴，“是啊，怎么也找不到。江湖上总说水帘居内藏天下之书，包罗万象，所以来碰碰运气。”
我瞬间好奇了，“碰运气？在这里也没把握找到吗？”
尘暮摇摇头，“是故交的手札，不晓得有没有收录在此。我曾经访过四方，也从没有找到过。”
我很遗憾的也拨拉了一下火焰，“不管有没有收录，我怕你是要失望了。”
尘暮挑眉。
我随手把火焰挑了挑，扒了半天，才弄出最底层里半页残纸，然后连捅带翻，又扒出一支烧的焦黑的竹简，丢下枝子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向他示意，“呐，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火光中，我清楚的看见对方的眼睛抽了一下，这人是不舒服么，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我权衡片刻，略带担忧，然而最后决定还是秉承良好传统，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实情，“其实整个山谷里的书册，都在这里了。这一批主要是因为搁置太久有点受潮，所以稍微难烧，才留到今天的。”
那人瞬间就沉默了。不晓得是说不出来……还是说不出来……
我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想法，这人扭着眉毛，有点像我师傅要打人的样子。我缩缩脖子，“不过我都记下来了。”
他眼睛一亮，我悻悻然撇嘴，“你别高兴太早，我可是不认识字的，我就认得个形状。你要是想知道这里有没有你要的书，就教我认字吧。”
尘暮沉默了片刻，又把火焰拨拉开了一点，“这是交换吗？”
我摇摇头，真是苦大深仇，“你这个人好生的没有意思，真是不愿意理你。你只说愿意不愿意的话咯。”末了我想想，不甘心的又追加一句，“你不要对我这么没自信，我是很聪明的，也许很快就学会了呢？”
尘暮苦笑，“你既然这么说，我自然没有理由说什么的。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这段时日飘零久了，安顿下来一段时间也是很好。只是要麻烦你了。”他住嘴没说话，眼神飘忽。
后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看着哔哔啵啵烧着的火堆，那焰火一跳一跳的。尘暮也不说话，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是在思念，那种很深切的思念，眼神柔和的像洋洋洒洒的白月光，像四月林地上簌簌凋零的桃花，像五月春风。只是不知道是为了谁，是缅怀人，还是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师傅说，世人都有执念，执念过重，不得升天，不得解脱。我莫名觉得有些不开心，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这样的一个人所怀念的，也是和他一样出色的人吧。我瞄瞄自己，努力把沾了泥土的鞋往回收了收，莫名又有些沮丧。但同时也不理解，是什么样的思念，才会让一个人这样深切，露出这样美好又悲伤的目光？
我不懂，师傅说我早晚会理解的，等到什么时候遇到那个会牵动我心思的人，自然就懂了。我不想懂，可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又好想懂一懂，这样我就可以抚平，抚平白月光，抚平桃花香。
可是能牵动我心思的……分明只有兔子啊……
我打着哈欠，也没注意我是不是流口水了，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我自己问话，“喂，你这样是要不得解脱的，这样不好。执念……哈欠……要放下啊……”
尘暮说了什么吧，但是我没听见，零星的碎语飘进梦境里。
那人白袍加身，那人眉目如画，那人抬头看满天星光流散，那人缓缓道，“但求不解脱，不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