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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航向危途

紫岩星是颗通体遍布红色裂变岩的小星球,不过如果按联盟星海办在300纪时出台的行星分类法来算的话,它属于一级大行星,质量极大,不宜人居。但它在邻近大区间却始终保持着极高的知名度。原因无他,宇宙里的瑰丽景象自然数不胜数,可当人们的目光第一次到达它身边的时候,却实在是不得不惊叹!那孑然一身的星体独自旋转在母星系之间,可它围绕着的却是两颗不断做着奇妙的往复运动的姊妹恒星,在如此复杂而强大的引力拉扯下竟然也能有行星形成,这事情和人类的诞生一样,本身就是个奇迹!

那时候还没有联盟理事会一说,理事会的前身太空星拓会当时正巧整合完了自身力量并急于向外施展,而这个聚焦了无数眼球的稀有星体当仁不让的就成为了星拓会的首战之所。经过了一番复杂而冗长的全面研究后,星拓会当局正式宣布了研究结果,这颗星球中含量极其丰富的工业原料一时间吸引了整个文明的目光。星拓会随即便将紫岩星列入了下一纪(一纪=千年)人类殖民计划中的重点开发地区。由此,首批三百艘前卫远航船组成的开拓舰队便浩浩荡荡的开进了紫岩星区。

那时候,大宇宙扩张计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一批又一批新舰队的抵达给紫岩星造成了畸形的繁荣。尽管强引力带来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正处于全面扩张年代的人类急需各种工业原料,紫岩星的轨道冶金工厂不顾每年近半的损失也始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冠绝群雄!超新星之门传送站的建立,更是为之后人类牢牢占据的两个星系输送了超过一半的移民及物资,这里——史称前进之路!那辽阔的大时代里,荣耀,大无畏的勇气以及前进、前进、再前进的意愿,这似乎成了人们集体的心声,真可谓是整个文明史上最辉煌的年代!

然而,仅仅两千年不到的时光里,超凡的采矿机械几乎挖空了这颗星球的部分地表,最严重的主要开发地带,曾号称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再向下挖掘哪怕一个矿稿的深度,更遑论破碎的地形也不能允许再就地发展大规模的地表建设……如果说工业的衰落还不至于导致整个紫岩星区跟着就从此一蹶不振,毕竟超新星之门作为星际旅行枢纽带来的红利仍然在极长的一段时间里还在为这颗衰颓的星球继续顽强的输血。可当其他星区更高效低廉也更安全的新式传送站被成功建立起来,紫岩星的发展也陷入了刺骨的寒冬。其后,随着以紫岩星为代表的老星群旧地球集团的整体失落,这个传奇的地名跟着地球的步伐,一同从历史的滚滚红尘中逐渐失去了本来面目,再也消弭不见,任凭后人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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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300纪年代,就在距离这一传奇古代星区15光年远的地方,有一个名叫菲德尔的资深代理人和他的船正在来的路上。此时,他手中正拿着这一份关于紫岩星旧况的报道细细看着,一副落后时代风潮几十纪之远的金丝眼镜正映射着主人瞳孔中的犹疑。一般来说,纸质文件在旧殖民时代代表着公允和正式,往往这样的文件更能精准地解释一些事情。即便是现在的政府,也就是人类联盟理事会当政的这漫长岁月里,重大事务的正式公文函也还是会用上特别处理的亮牛皮纸,菲德尔本人在半年前也曾看到过一份,而这份让他如临大敌的半官方委托信也就是他这一趟代理行动的由来。

无论什么样的代理人或多或少都会惊讶于牛皮委托信的分量,可菲德尔阅完后却又是满腹不解,这是个怎么看都不很难的任务,尤其是对于他这样有信誉的专业人士,颇有些牛刀杀鸡的感觉。

全信通篇使用的措词很是严谨,大意就是让自己前往老星系地球大区半人马座α星的一颗卫星,然后在其上的战舰墓场找到一艘搁置了上万年的前卫舰,再取出其中央计算机的记录芯片并带回首都,最后任务期限一行写的是——不限时。

没有时限,那么这个委托和古代的长途运输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一趟单纯的运输又怎么会用到联盟政府外的高级代理人呢?菲德尔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委托隐含的问题所在,如果说前往地球的路途遥远,途中种种不测都算是考验的话,为求保险,他拉上了与自己共事十年的老搭档一同上路,还提前仔细研究了沿途所有必经星域的资料,结果单单两个四级代理人标志的出现就把方圆数万光年内所有小海盗都吓的闻风而逃。虽然愕然,但没事情就是好事情,而随着他们认定的另一难题的轻松解决——那枚具有万年历史的芯片就像殖民时代的香烟一样被墓场看守人毕恭毕敬的捧着送到了自己手里,这事情,顺畅的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

眼前即将经过的紫岩星确实壮伟奇绝,菲德尔一时看的忘记了脑中运行的种种可能的争斗,宇宙太过广阔而深邃,虽然曾经也有路过的时候,但却未曾像今天这般能有细细探查的机会。当年那环绕轨道的超级装配工厂还在时,无数远方来的星舰每分钟起落数百架次,这样的热闹景象已经只能在虚拟资料库里一窥端倪。今日的它成了一颗无足轻重的农业星球,却依然孤单的独自在两颗恒星引力网组成的地狱中穿梭漫步,这不像一颗落寞的星球,倒更像是一个在无数各怀心思的人群中左冲右突的星际代理人。区别就在于紫岩星的对手数亿来年都是相同的两个庞然大物,而像菲德尔这样打遍无数人物,却同样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游荡,人生不过朝夕,能活百年就喊高寿的我们和一颗行星经历过的起伏相比较,似乎又真的算不得什么。

取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菲德尔笑着在心底嘲讽着已经三十五岁的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软弱,一边叫回了在他星船前方的开路莽夫:“塔杜,这个速度还有多久才能到下一个星门?”

“两个小时,奥哈,不过我们已经保持巡航速度太久了,卡朗剩余的燃料足够再飞两个星区也不成问题,但我想你的渡鸦最好要先去补给站重新补充一下静农引擎的燃料,虽然这玩意能让你把运输机当做巡洋舰来开,可它烧的实在太快了。”

听闻这话,菲德尔下意识里重新检查了一遍剩余的压缩静农液,一转身却也不以为然,因为看了也是徒劳。“到下一个星区在说吧,这里的引力太强,整个恒星系内唯一能靠得住脚的也就是紫岩星轨道,以至于当年所有的星站都是建立在这条轨道上的。像卡朗这样的重型舰只当然没问题,可我的小船如果想用这么丁点燃料靠近的话,结果只能是变成烟火。不过放心吧,我始终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所处的位置要远远不如我们前进的方向更重要。”

“乎——好吧,如果你坚持,不过还是让我来吧。”

菲德尔似乎能从耳机中听出自己老友呼吸间传递出的忧虑,知道是自己无意间透露的隐忧让这个两米高的壮汉有了顾虑,但是这些让自己担心的事情却决不能说出来以感染同伴的情绪,一阵沉默。

只见眼前以优良的结构组成和高适应性闻名的冲击突袭舰缓缓放慢了速度,十六个推进引擎随着尾焰消逝关停了一半,中间的备用组件向后抛洒了一道极细的绿光,那是牵引用的“拖绳”。菲德尔无奈,不过也知道这时候最好由着他,只好靠近把渡鸦的外装甲凑了上去,连接口的挂件很快便牢固的拴住了他和他的船。座椅上传来的轻微颤抖使得他感到了一阵暂时的放松。

星空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相同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分野,旅途的前方永远都是无尽的黑夜。那些极少数能落脚的地方往往却都是像眼前的紫岩星这样难以靠近的绝迹。生和死的概率,大概就像是被吸引撞上两颗恒星和在不依赖辅助装备的情况下成功降落的可能。这浩瀚的星海就像是儿时的梦魇一般携带数不清的灾厄,但依然有无数人把壮烈的死亡看做是最好的归宿,因为这九幽之上的夜幕总有种神秘的声音在吸引着勇敢而好奇的人们,虽然她并不常常提前告知即将到来的危险,不过菲德尔明白这条绳子并不能帮助自己远离必将面对的劫难。而耳机另一边似乎传来了这一趟没有驾驶大型战舰的忿恨怒骂,这样应该就可以直接把自己的小船装走了……

奥尔哈德·菲德尔·希克斯,放到广袤的人类世界或许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但塔杜绝对愿意跟着这个人去看看黑洞里有什么。301014年5月18日,耻辱的夜晚,塔杜丢下了半生的家当,驾着一艘猎鹰独自离开了伤心的故乡,地上的人们醉情声色,他的亲人朋友同样安于平凡而喜好在酒吧和神经网络中猎艳寻欢。没有任何人关心一个四十岁中年人的奇淫狂想,也不会有人在意,这其中包括了他的妻子,那个独独钟情在外留宿的浪荡人物。前一天,他们刚刚和平的协议离婚,那个女人爽快的签了字什么都没说就又回到了情人身边,塔杜似乎还能回想起十五岁时拥抱她身段的柔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冲破云端的猎鹰仿佛在朝着自己平日里隐忍的一切咆哮,他欣喜的像回到了十五岁的自己一样,滋滋有味的看着猎鹰冲破音障时卷起的万丈狂风。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兴奋的舞着拳头,塔杜差点从自己的座椅上掉了下去。

只可惜,还没跑出恒星系,莽撞的他身后就已经被肆无忌惮的海盗偷偷跟住了。这些平日里专捏软柿子的家伙们到也不是现在初出茅庐的塔杜就能收拾得了的,正慌得手足无措,一艘轻型的护卫舰扑棱地加速冲进了海盗群的包围,仿佛带着天神下凡的威势。不明就里的海盗们看到这艘来势凶猛的制式军舰误以为是海军来了,当即乱作一团,反倒让这艘勇武的小船逐一消灭。

他壮着胆子靠近一看,原来这只是一艘伪装后的运输机!驾驶员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小伙子,脸上带着淡淡雀斑,还有几分青涩的腼腆。两人抱负相同、一见如故,从那以后,北方星海就多了两个晋升极快的传奇代理人,塔杜深知身后的老友无论在智力还是和胆识上都很有过人之处,近二十年的代理人生涯里表现的也极为正直。如果不是这么说太过肉麻,他真的很想套用古书里的句子来给这家伙介绍女朋友,“迎着微风,当高贵的菲德尔扬帆起航,还有什么能拦住他的道路?”

“是啊,还有什么能拦住你呢?”

“boss,前方即将到达指向性远距星门,对应目的地为中央星区。”

后一句说话的是陪伴了他20年的个人伴侣,声线柔软,面目清秀而且身材姣好,是三百纪前的量产款型,但底层个性代码是完全随机的。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般船长都不会让自己的星船有其他乘客,但是他们真的功能无比强大……

“知道了,我知道了。”

收起了散乱的思绪,塔杜和菲德尔打了个招呼便放开了牵引,提前飞进了流光溢彩的星门。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老友打个前哨,如果前方有埋伏呢?处处小心才能万无一失。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不能总是躺在摇篮里面,于是他们制造了这些扭曲空间的星门,制造原理被作为机密封存了数万年,可如今的人们还是得为这浩大工程喝彩,一是为其实用,二则是这视觉上的震撼。万千的流光将姗姗来迟的卡朗号轻柔的包裹起来,逐渐融汇成中正平和的白光,继而又爆炸性的偏散成光谱的七种颜色,这些光线来时不断的转变方向,暗淡有别而又互相交融,最终掩盖了整个天地。这纯粹的光的折射在这似乎无穷无尽长的星门中显得无比耀眼,当周围的光再次汇聚成白色,那时,遥远的彼岸也就要达到。

所有的舷窗外部都已经盖上了特制的金属以防止纯粹的光线带来伤害,极短的时间过去,外面的星晨却已经截然不同。扑哧的一下,卡朗号笨重的船身猛地冲破了星门外用来减速的气流团,拉出了长长的一道流星。雾气飞速消散,他的眼前,最近的星球上闪烁着昏黄的灯光,那个冲破行星的宇宙天梯极为显眼,天梯周围的整个轨道上满是繁荣的空港,更底下,行星改造工程的维护机器人随处可见,无数机身耀眼的蓝光像是要盖过恒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远在万里云端之上,这就是人类文明的核心,绵延无尽的中央大区一景……

经历了三个月提心吊胆的航行,与文明的灯火重逢是让人如此的愉快,最高安全级别的中央核心区,没有任何一个疯子或者老旧帝国敢于冲撞的全人类的襁褓,联盟理事会内务部的快速反应部队在这里部下了天罗地网,24小时的不间断巡逻保卫着任何一个联盟个体成员的安全。

“哈哈!老子回来了!奥哈,我们去交货。娜塔莉,过来……”

说着,完全没有多考虑的壮汉狠命的抱住了自己的新人类伴侣,手感出奇的美妙,每一次案子都是一场决死的斗争,没有人会介意偶尔的放松,尽管他的“伴侣”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他手心里的汗水,但是主人的宠爱,是这些可怜而完美的人“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塔杜很是冲动的用脸摩挲了一阵,继而静静的把自己埋在了这个能让人安心的怀抱里……良久,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调头往回看去,星门像个显示器般向外辐射着柔和的线条,如果没有人经过,它将会就这样平淡的一直等待下去,直到末日来临之时。

许久不见有新的飞船来临,塔杜的心也逐渐沉到了低谷,正当他想要违规逆向冲破星门的时候,千年也不得一见的奇景发生了,只见眼前这已经运转了数万年的星门全无征兆的就黯淡了下来,四散逃逸的光线强力的冲击向了卡朗号厚重的装甲,这艘特勤船连护盾都没能来得及开启,顿时就被淹没在了光影之中。

“我X,奥哈——”

这喊声撕心裂肺,可是,却并不能穿越时空,把他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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