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抢亲之事已过去一月有余。
秦家小院里，木凳上竖着一段胳膊粗的圆木。
秦朗双手握刀，双目紧紧锁定那段圆木，已经酝酿许久。
“喝！”
一声长喝，一刀立斩而下，一刀将圆木从中破开。
王淳安走上前来，吹开木凳上的木屑粉尘，点了点头，只道：“嗯，不错，力道掌握得很好，没有在凳子上留下一丝刀痕。”
“多谢师父夸奖。”秦朗很是高兴，练了这么久的刀，今日终于有些成效了。
“我可当不了你师父，只是教你些浅薄的东西罢了。”王淳安摆了摆手。
“对我来说，王伯伯既然教我练刀，无论是教我多少，都该叫一声师父。”秦朗认真说道。
“好，好！”王淳安满脸笑容，说道“接下来，这横劈竖斩，斩是可以暂时不用多练了，该练劈了。”
“这块布我挂在树枝上，什么时候你可以将它劈成两半，就算成功，那时候，我们再开始练正刺斜挑。”王淳安说完转身离开。
秦朗也把刀还给了王淳安，就拿木刀对着挂在树枝上的那张布练手。
“王伯伯教我练刀，只教了横劈竖斩，斜挑正刺这四招，这四招虽然简单，却是用刀的基本功，是最实用的杀敌手段，必须尽快掌握。”秦朗一刀刀横劈而出，只劈得那块布上下翻飞。
“天明，跟曹大哥出去玩去。”曹操行入院内。
“哦，去哪儿啊。”秦朗把木刀立在树下。
“走吧，带你去吃点好吃的。”曹操一把拉着秦朗就往外面走。
“母亲，我出去一会儿。”秦朗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跟着曹操而去。
徐氏从屋里走了出来，见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摇了摇头，走到树下，拾起那把木刀，坐在树下，拿了块布把木刀仔细擦拭了一遍，又放回原处，转身进屋。
洛阳城毕竟是东汉帝都，纵使天下各地近年来天灾不断，草寇四起，洛阳城依然繁华如初，人口密集。
秦朗和曹操一路前行，来到一座酒楼前。
这可是全洛阳城排的上号的酒楼，里面的菜肴虽然精致味美，但是那价格不是一般有点钱的人就能消费的，出入这里的人非大富即大贵。
即使是秦家世代在朝为官，秦朗也只来过这里一次而已，还是两年前父亲寿辰的时候。
“曹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吃东西，很贵的？”秦朗在酒楼前顿住脚步。
“走吧，有人付钱。”曹操一把拉住秦朗往里带。
来到酒楼二楼的一间包厢内。
“哈哈，两位兄弟来了。”袁绍早已入座，点好了一桌菜肴。
秦朗也和曹操一同入座，看见袁绍有些意外，因为上次抢亲之事过后，曹操和袁绍闹得有些不愉快，主要是曹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参与到了袁家内部的斗争当中很不高兴。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和袁绍见面了，看样子袁绍是来赔罪的。
“孟德啊，你我年少相识，情如兄弟，上次的事我先自罚三杯，给你赔罪。”袁绍说着，就举杯而饮。
“哼！”曹操却是并不买账，板着脸。
袁绍又赔笑道：“孟德，我已经同大将军说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入将军府，日后你我共事，以你之才干，前途不可限量啊。”
“算了，我还是等朝廷任命吧，此事切勿再提。”曹操举起酒杯喝了一杯。
“好，好，我以后就不说了。”袁绍松了口气。
曹操放下酒杯，看了秦朗一眼，说道：“只是，我这位天明兄弟……”
秦朗顿时心中暗爽，曹操自己不要好处，反而在给他要好处，说明曹操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怎能不爽。
这抱曹操大腿的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嘛。
“这个好说。”袁绍似乎早有预料，从桌子底下取出一把短刀递了过来，只道“听说秦老弟练刀，这可是西域来的宝刀，刀名‘饮血’，正配得上秦老弟这样的少年英雄。”
袁绍已经查过秦朗的身世，知道秦家老太爷以前官至九卿只在三公之下，而秦家老太爷若非自请辞官归隐，未必就没有机会位列三公，加上那次秦朗的表现，现在丝毫也不再轻视秦朗年幼了。
曹操一把接过宝刀，拉开一看，刀身如雪般透亮，真是一把好刀，加上这是一把短刀，刀身仅长二尺有余，对秦朗来说再适合不过。
曹操把刀退鞘，随意抛给秦朗，只道：“还可以，收下吧。”
什么叫还可以，这可是西域名刀啊！袁绍只能心中郁闷，也不敢多说。
秦朗自然知道曹操是什么意思，纵使自己早已想要一把好刀，这把刀也是再好不过，秦朗依然是镇定自若，接过刀之后，看也不看，随便丢在椅子腿上靠着。
曹操装蒜也是算了，连秦朗这个八岁小娃娃也这么大架子，袁绍更加郁闷不已，只能苦笑道：“来来，吃菜吃菜。”
秦朗是丝毫也不客气，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一边大口吃菜，一边问道：“曹大哥，那对面修的是什么楼？”
“哦？”曹操放眼望去，也看到酒楼对面，一座三层高楼正在动工，已经有了雏形。
“嘿嘿。”只听袁绍笑道“秦老弟啊，这事儿要问别人还真是不知道，就连你曹大哥也讲不出来。”
“就你知道？”秦朗撇了撇嘴。
曹操一皱眉头，的确猜不出那座能建在洛阳繁华闹市之中寸土寸金地段的三层高楼，究竟是何人所为的大手笔，只道：“愿闻其详。”
袁绍把筷子一放，喝了口茶，小声说道：“我也是偶然间从大将军那里听来的，你们听说过剑圣王越吗？”
“王越，那个游侠？”曹操仔细一想，是有些印象，据说此人十七岁时就一人一剑，闯入羌人寨中，杀人而回，后来却游历天下去了，销声匿迹了十多年，只有些许消息在江湖上流传，被江湖人奉为剑圣，与北地枪仙童渊，早已隐退的刀魔王志，并称为当代武林三大宗师。
王越，京城第一剑客，这是秦朗的唯一了解，因为这个人的事迹，书上的确很少看到，三国演义里也没有说到，只在三国志曹丕传中一笔带过。
“不错，就是王越，那个在江湖上闯出剑圣名号的游侠儿。”袁绍指了指对面的三层高楼，只道“那座楼就是为他而建，听说皇上拜他为帝师，不日就要入京。”
王越要来了！秦朗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快意恩仇的大侠梦，同时还有一个金戈铁马的英雄梦，这两个梦，在这里，在这个时代，都能实现，而秦朗最期待看到的画面，就是剑圣王越，对战战神吕布。
看看三国第一猛将和第一剑客，究竟谁更厉害！
……
一顿饭吃完，三人又在洛阳城里闲逛一圈，这便分开。
夕阳西斜，帝都洛阳被一层蒙蒙金黄笼罩。
“曹大哥，你回去吧。”秦家院门外，秦朗与曹操分别。
曹操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曹操似乎有话想跟我说，究竟是什么事呢？”秦朗推开了院门。
“天明，等等。”没想到，曹操又跑了回来。
“曹大哥，你有事想跟我说吧？”秦朗认真看着曹操。
“呵呵，真是瞒不过你，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这么机灵，至少比那袁绍强多了。”曹操笑了笑，然后收起笑脸说道“不知道你对你父亲的境遇有什么看法？”
事实上，最近父亲经常到深夜才回家，早上也比以往走得更早了，这些秦朗都看在眼里。
“你可知道，最近洛阳城很乱？”曹操又问道。
“嗯。”秦朗点了点头“渤海王刘悝因谋反之罪下狱，就在前天，在牢里自杀身亡，一个王爷，居然畏罪自杀……”
大汉朝四百年国祚，大汉江山风雨飘摇四百年，中间甚至经历了王莽篡汉的变故，将大汉朝一分为二，分为西、东两汉。
渤海王刘悝，刘姓王爷，皇室血脉，居然以自杀身亡的方式告终，可见如今的大汉朝，已病入膏肓。
曹操靠近过来，小声说道：“你知道渤海王刘悝为什么会自杀吗？下狱之人，除了罪名落实待斩只等一死的，以及有天大冤屈却无处申明的，谁会自杀？”
“刘悝只是下狱待审，罪名并未落实，所以他自杀不可能是因为第一种情况。”秦朗顿时一惊“他有冤难述！”
“他是刘姓王爷，皇室血脉，连他都有冤难述。”曹操摇了摇头，叹息道“事实上，刘悝的谋反之罪，正是十常侍罗列安插的妄加之罪。”
十常侍能挟持皇帝，并且在与大将军何进的斗争当中取得最终的胜利，诛杀何进，东汉末年，宦官势力之猖獗强势，可见一斑。
要弄死一个并无大权的王爷，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这一点，秦朗并不惊讶。
“最重要的是，陷害渤海王刘悝谋反只是一个引子，有了这个引子，十常侍便可以把更多的政敌罗列进谋反名单当中，一举扫除朝堂上的所有敌人。”曹操眉头深深皱起。
秦朗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劝说父亲的。”
“你知道怎么做？”曹操有些不信。
秦朗无奈一笑道：“除了辞官避祸，还能有其他的方法吗？”
“看来你曹大哥还是小看你了，你竟能想到这一点。”曹操由衷赞叹一声，笑道“如此一来，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走了。”
“嗯。”秦朗点了点头。
曹操转身而去，心中不禁生出一个疑问来，这秦朗才八岁，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一点就破，完全不像个年仅八岁的孩童啊！
……
深夜里，因为洛阳城有宵禁，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一片寂静。
秦茂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步慢行，到了自家院门口也不急着进去，先在石阶上坐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想想最近洛阳城北部频频发生的各类治安案件，就有些焦头烂额，不过起身开门的一刹那，他展开了笑脸。
就这样，秦茂显得非常轻松的推开门，走进了这个家。
堂屋里的灯还微微亮着，妻子徐氏趴在桌子上已经睡去，热好的饭菜还有些余温，就放在桌上。
给妻子披上一件衣服，秦茂开始吃饭，细嚼慢咽，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不过徐氏还是醒了过来，本就是潜睡过去，揉了揉朦胧睡眼，只道：“回来了，我去给你热水泡脚。”
“嗯。”秦茂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徐氏起身去厨房，把锅里烧好的水一瓢一瓢往盆里舀。
这么多年了，夫妻两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爹。”秦朗走了出来，站在秦茂身旁。
“有话想跟我说。”秦茂瞥了秦朗一眼，自己的儿子再熟悉不过。
虽然前几次都会惹父亲生气，不过这么多年了，秦朗是把他真正当成了家人，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爹，我想家了。”
“这里不就是你家吗？”秦茂手里的筷子一顿。
“我想爷爷了！”秦朗带了些哭腔。
“哦。”秦茂夹起菜，送入嘴里。
“我们什么时候回荆州？”秦朗期盼着问道。
徐氏端着水盆，就站在屋外。
过了良久，秦茂把碗里的饭吃得一粒不剩，放下碗筷。
宠溺地摸着儿子的脑袋，秦茂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只道：“快过年了，过年回去。”
徐氏一只手端着盆，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