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这时候外面传来“碰”地一声响,将厅里的人吓了一跳,皇后抬起头笑道:“烟花开始了,大家移步到廊上去吧。”说完她站起身,我扶着她,身后跟着一群五颜六色朝气勃勃的少女们,来到了廊上。
怪不得每年皇后都会带着景落和一些大臣的女儿来芙蓉阁赏烟花和花灯,原来因为这芙蓉阁所处的位置本就比其他地方要高,更建了两层楼,比一般房屋都高上许多了,再加上其地理位置优越,处在最繁华的街道中心,因此从这边眺望,能将整个夜景收入眼底,整条街道宛如一条灯火长龙。
烟花绽放在不远处的漆黑夜空中,将整个天际都照亮了,粉红、金黄、银白、淡紫……五颜六色,瞬息万变,美不胜收。
我早已见惯了这些场景,不过身边的那些小姑娘们,平日被拘在家里,并没有什么机会出来,而姑娘家天生喜欢亮闪闪的美丽事物,因此当一朵巨大的茉莉花绽放在空中时,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
一张张喜悦的笑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我心中叹了口气,青春便如同这烟花一般,虽然绚烂,但也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烟花如雨一般纷纷坠落,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于天际,大家都仿佛历经了一场光影盛宴,都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接着便是如往年一般的固定流程,皇后吩咐下人去芙蓉阁下派送花灯,赏花糕,以彰显天家恩德,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阵阵感恩戴德的高呼声,此起彼伏,一阵一阵的。
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又重新带着我们这群小姑娘到了正厅里,趁着我们去廊上看烟花的功夫,厅里已经摆满了各种小食,其中就有今天必不可少的花糕,各种精致小巧的花糕摆在上好的白釉小盘里,十分可爱,看得令人食指大动。
皇后退到后头去换衣服了,小姑娘们便不再拘谨,大厅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我走到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翘着兰花指拿起了一个做成花瓣形状的花糕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芳香四溢,唇齿留香,是茉莉花味道的。
我吧唧吧唧很快就将花糕吃完了,端起茶杯用袖子掩住了半边脸,将杯中的水啜饮完,这才将袖子放下。礼仪我都懂,但一举一动都要照着规矩来,实在太累。
正盯着桌子上的花糕看,心中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下一块,突然旁边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听说公主昨日身子不适,不知今日好些了吗?”
我抬头看向声音来处,那姑娘一身樱草色绢裙,十分素净,嘴边含笑但却并不热络,真的就像在闲话家常一般,我目光移到她脸上时,不禁愣了愣,那张脸有些熟悉,再想了想,分明就是当日跟在佳阳郡主身后的那位素雪长裙的女子。
但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其身份,正想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句,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娇笑:“公主是否不认识这位妹妹,想想也是,毕竟这潘提督刚来锦都不久,夏之妹妹也没有怎么出来过,若不是知道的,差点还以为夏之妹妹和公主多熟稔呢。”
说话的人我倒认识,是凌相的二女儿凌书蓝,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景落无数次跟我提起过她,主要内容是凌书蓝如何如何讨厌,如何如何不要脸,总是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子仁哥哥的事。所以我心中对她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刚才她说的话,表面是给我介绍了潘夏之的身份,实际上是在嘲讽了潘夏之不懂眼色的来巴结我。
我看向潘夏之,见她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凌书蓝的话产生一丝尴尬,不禁对这个宠辱不惊的姑娘心生好感,于是我轻笑道:“以前不认识无妨,但潘姑娘十分合我的眼缘,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我一开口,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凌书蓝嘴角的笑变得十分扭曲,她估计没料到我完全不甩她的面子,不仅如此,还当众邀请潘夏之以后多进宫见面。我看向潘夏之,她也正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感激,我朝她点了点头。
不过凌书蓝丝毫不见气垒,再接再厉地使着绊子:“夏之妹妹,听说你父亲潘提督十分威猛,武艺高强,而且力大无穷,夏之妹妹颇有乃父之风,一定继承了家父绝学吧?”
她话音一落,便有人轻轻笑了起来,她说潘提督十分威猛,又说潘夏之有其父之风,这不是拐弯抹角说潘夏之也很威猛么,我心里叹了口气,跟这些姑娘说话咋这么累呢,讨厌谁就别跟人家说话嘛,明明恨得牙痒痒偏偏满脸微笑凑上来说话有意思么?
这时只听潘夏之说道:“多谢书蓝姐姐夸赞,我也欣羡父亲的武艺,可惜我们家武功传男不传女,夏之今生怕是学不了了。不过倒是听说凌相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连皇上都称赞其学富五车,书蓝姐姐家学如此渊源,想必一定也是位出口成章的才女吧。”
潘夏之这话一说完,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凌书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我心中不禁大叫了一声好,众所周知,当朝凌相才高八斗是没错,但在家却严格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策略,除了《女戒》、《女则》外,并不允许家里的女儿们学习更多东西,凌书蓝别说是出口成章了,连字都认不怎么全,潘夏之当众这么问出来,完全是在打她的脸,但她自己刚刚却说了,潘夏之才来锦都不久,所以这么问也是情有可原的。
潘夏之看起来柔弱,没想到如此牙尖嘴利。
“潘夏之,你……”凌书蓝恼羞成怒,上前一步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了皇后的声音:“什么事说得这么热闹?”
众人一下子都站起身来,低头施礼,凌书蓝刚才怒气匆匆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平和,挂上了恰当好处的微笑,跟变脸似的,我看得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