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张嫣在窦子衿的严重像极了大人,一言一行都让窦子衿打心眼儿里钦佩。这个即将成为皇后的女人非但没有皇后的架子而且对下人都体贴入微,说话礼仪样样到位,倒有些不同他人的老成。也许吕雉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个张嫣如此体恤下人,也许日后会是个好皇后吧。窦子衿从小就在宫中长大,大大小小的妃嫔姬妾也都见过不少,美人姬妾********便狗眼看人的她瞧得也多,可这位即将为人中龙凤的女人,虽说才八岁倒也是慈悲心肠,虽然心有不甘,可脸上也到露着笑容。
一整天窦子衿都在永寿宫里为张嫣裁制朝服,张嫣便端正的坐在一旁看着,看到兴起的地方也和她一同动手,窦子衿忙活的累了她便细心的递上一张帕子,然后就是双手奉上的一杯清茶,窦子衿立刻跪下行礼,却被张嫣托起:“你是来为我做朝服的,理应该伺候你,安安心心的干你的活儿吧,不要管我。我也实在是闲得慌,看你忙活能顺上手的就顺一下,不要有那么多君臣礼节,等我当上皇后了你在处处行礼也为时不晚。”
窦子衿谢过,坐回位置上开始绣了起来,“娘娘可知道这皇宫深处有多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冤魂?”她故意说。
张嫣立马敛了笑容,握着一杯清茶道:“一入宫门深四海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
“皇宫里的女人太可怕了,死的冤死活得被折磨死,戚夫人你知道吧?”窦子衿吓唬道:“啧啧…多漂亮个女人,最后却落了这幅田地,奴婢听说高祖皇帝时她也是个受尽了恩宠的女人,高祖皇帝一去…却被吕太后…”
张嫣笑着反驳:“那时她咎由自取,年少轻狂之时没少对皇祖母做些丧尽良心的事,如窦宫人这么说,就只许百姓点灯不许州官放火吗?”
“那倒不是,奴婢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还小许多事情看的不透,在皇宫里提防着点儿对自己也有好处,若以后有了子嗣更改如此,但却不能像戚夫人一样气焰嚣张。”
张嫣歪着头看她,窦子衿仍是低着头刺绣,她手中的针线像是被施上了魔法来去自如。“我明白,窦宫人不用提醒我也明白,我不会像戚夫人一样气焰嚣张,更不会对你们这些随时就可能成为皇上姬妾的女人做过分之事,可我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想来我是太后娘娘的儿媳,一旦成局就再也攻破不得,其他人?就算再想做皇后也没那个命吧。”
窦子衿叹了口气:“这永寿宫曾也是戚夫人住的地方,如今却落得那般下场,若娘娘身体薄弱一不小心沾长了不该沾的脏东西,还不知道这永寿宫到底能不能住了。”
“看你机灵乖巧又有一手好活儿,想来在长乐宫一定伺候皇上伺候的不错,我这永寿宫里人手少,不如窦宫人就来永寿宫照顾我的起居吧,方才听窦宫人说的甚是吓人,有个伴儿来也能壮壮胆子不是。回头我向皇帝舅舅要来你,舅舅疼我,就不信我张了口了还能不答应。”
夜幕降临,回到长乐宫,窦子衿面无表情失魂落魄,刘盈正准备去书房批阅奏章见她回来忙停住了脚步,“这一天都去哪儿了?”
她抬头看着刘盈,这个面容姣好仪表堂堂的男儿,她本想只是吓唬吓唬张嫣的,却没想到张嫣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思缜密,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的目的未达到却害了自己离开了刘盈,她开始哭,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这是奴婢从未央宫学来的,有个未央宫伺候太后娘娘的姐姐说太后娘娘最喜欢喝的就是茉莉花瓣泡成的茶,奴婢喝过几次觉得口齿留香,就加了些山楂进去,酸酸甜甜的生津止渴的同时还能有茉莉花的清香。”她用扣碟盖住泡好的茶盏,低着头说:“过些日子皇上大婚,奴婢就要去椒房殿伺候皇后的起居了。”
刘盈皱着眉,沉默许久说:“嫣儿虽然年幼却知书达理,身份高贵却没有一点嚣张跋扈的模样,你去椒房殿照顾她也是极好,至少不会像别的宫人一样受娘娘们的气。”
窦子衿笑:“多谢皇上开恩。”
窦子衿掀开扣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捏着杯盏七分之一的地方拖住杯底递给刘盈。茶还有些灼热,刘盈嗅了嗅便放到了桌上,看着窦子衿,那张早已经被她的伤心哭花了的脸。刘盈没有任何的勇气阻止吕后想要做的所有事情,因为他知道,即使阻止了也阻止不了,让窦子衿去照顾嫣儿是件好事,至少自己面对临幸嫣儿的事情上可以逃过一劫,有窦子衿在,他就算是没有临幸嫣儿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八岁的孩童,身为舅舅的他实在不忍心让她背负上乱*伦的罪名供天下人耻笑。虽然和窦子衿暂时分开,可那都是暂时的,等到时机成熟,他想,他是会让窦子衿成为他的女人,并且给她无上的荣耀。
他端起杯盏饮了一口花茶,酸酸甜甜之中还残存着茉莉花的清香,吕雉是会极会享受的,茉莉花瓣在她那儿没味的就像天上来的,从小刘盈就看着母亲用一些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碾碾泡泡,却不知那些到底为何物,可当母亲将做好的东西送到他的面前时却尝到了人间美味。刘盈也有他的算盘,如果和吕雉作对无非就是鸡蛋碰石头,一旦告诉吕雉自己心仪的女人是窦子衿,那死的人又得不计其数了吧。
刘盈也从心底里想要治理好这座大汉江山,又总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堂堂一代帝王的母亲在后宫之中腥风血雨几度试图干涉朝堂,纵然是再为国为民身后有这么一位女人做大汉的统治者也全是徒劳。
张嫣与刘盈的婚礼上窦子衿躲在角落中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成为别人的丈夫,而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要伺候这个仅才十二岁的皇后,洞房花烛,窦子衿不敢多想,要紧了嘴唇,眼角落出一滴泪。
刘盈穿着朝服和张嫣一同走在红毯上去往高处,张嫣面上微笑,刘盈则不该往日的威严。成亲对刘盈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地事儿,权谋婚姻对这个年纪仅有十二岁的张嫣来说就是悲剧的开始。刘盈自然是不会碰她,小小年纪哪会知道成年人的****,只要自己活着,张嫣就是他一辈子的外甥女。婚礼的第一夜刘盈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椒房殿,任身后的张嫣如何呼喊他仍是坚定地向前走着。如同行尸一样走在椒房殿的路上,迎面走来的刘盈一嗓将窦子衿叫住。
“回椒房殿的时候让嫣儿不必等朕了。”
“那皇上呢?”窦子衿说。
“朕...”刘盈想了一会儿,“还有奏章未阅,朕去御书房了。”
窦子衿听罢一阵欣喜忙道:“那奴婢过子时的时候去给皇上送些点心吧!”
“不用了。”刘盈道:“朕想一个人待会儿,快些回去吧,别让嫣儿一个人害怕。”
夜色寂寥,窦子衿回到椒房殿已经是三刻之后,张嫣坐在床榻前的桌上发呆,听见脚步声急忙起身迎了过去,小小的脸蛋上泛起一阵红晕,见了窦子衿后才一脸失落的模样。
窦子衿跪下行大礼:“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张嫣笑:“起吧,可见皇帝舅...”她顿了一下,又重新说道:“窦宫人可见皇上去了何处?”
窦子衿道:“方才在御书房的方向撞见了,怕是此刻去了御书房吧。”
张嫣叹息一声,坐回到桌上:“大婚之日就去御书房,也不怕太后娘娘知道。”
“娘娘,”窦子衿回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去给太后娘娘和鲁元公主敬茶。”
“不去了。”张嫣甩了下广袖起身:“明日若皇上不去未央宫拜见那本宫也不去了,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礼数。本宫累了,窦宫人服侍本宫歇息吧。”
“诺...”
天露出淡淡的青色,如水墨画,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酸。大婚的第一天就会是这般阴郁的天气,刘盈叹息一声。又是一夜未眠,御书房里的奏章没批阅多少倒是把自己弄得心思都找不到去了何处,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往椒房殿走去。张嫣还未起身,到底是个孩子,赖床的习惯仍是不该,刘盈坐在榻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平稳的鼾声让他忽然有一种想要揽入怀中的冲动。这是他的外甥女,如果不是上天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如今的她怕是应该找个如意郎君嫁了,虽然皇后的位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对于女人来说,纵然是地位在高,后宫之中找不到可以真心爱她的,又要这个位置有何用呢。
“人啊,总是看不清楚以后,沉醉于当下的一时之快,没有人为朕和你想过,倘若有一天朕又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的心是不是还仍是无动于衷。”
刘盈擦了擦张嫣嘴角滴出的口水,为她拉了拉布衾,起身,正巧碰上了端水进来的窦子衿,将手指放在唇间示意她小声点儿,随后拉着她的手去了内堂。刘盈抱着她,紧紧地不肯松开,差点儿让窦子衿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干咳几声,然后就任凭刘盈这么抱着。他一定是不快乐才会如此对她,身为帝王却不能大胆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是拥揽整个大汉却依然是一无所有。
忽然,刘盈松开窦子衿转身咳嗽几声,窦子衿转到他的面前慌忙问道:“皇上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夜里熬夜批阅奏章累着身子了。”
刘盈掩住口鼻摇摇头,顺了许久的气才说:“无碍。”
“怎能无碍,如今皇上的身子越发不好,皇上在椒房殿等着,奴婢这就去请太医令过来给皇上瞧病。”
窦子衿欲走刘盈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她说:“不要离开朕,朕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子衿,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子衿?天高辽阔之处必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朕不要做这个皇帝了,朕只想和你在一起。”
“皇上,孩子气的话说出来是要铸下大错的,天子乃是上天之子,一生一世遭上天怜悯,怎能说为了一个宫人不做皇帝的,奴婢知道皇上爱奴婢,奴婢也爱皇上,可这椒房殿里毕竟躺着的是张皇后,她年纪还小,受不得半分悲痛,皇上难道忍心张皇后还未过几天安稳日子就要一生独守空闺吗?”窦子衿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刘盈,道:“皇上记住,不管皇上愿不愿意能不能给奴婢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只要皇上在一天,奴婢就会守着皇上一刻。”
未央宫里的探子正向吕雉回禀椒房殿里发生的一切,吕雉拍案大怒,“放肆的东西,来人!去把这个贱妇给哀家带到未央宫来,哀家倒要看看,这个下作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模样!”
窦子衿被吕雉派去的人抓到未央宫后推倒在地板上,亮堂的地板像面镜子将自己的模样照应到其中,窦子衿抬头正碰上吕雉怒气冲冲的眼。
“奴婢窦子衿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雉冷哼一声从位置上走下来,“长乐无极?哀家看你是巴不得盼着哀家早点儿死!”
窦子衿慌忙趴下身子,直道:“太后娘娘息怒!”
吕雉蹲下,用手指挑起窦子衿的下颚,啧道:“多漂亮的一张脸蛋儿啊,真不知道若是被弄花了还有没有人肯再喜欢你。”
窦子衿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吕雉狠狠抽了一巴掌,她颤抖着身子连声求饶。吕雉直起身子,站在她的身边大声道:“下作得东西,也不看看你是何等姿色居然敢在椒房殿内勾引圣上!来人,把她拉下去凌迟处死!”
“太后娘娘!”窦子衿大声喊道:“太后娘娘不能杀奴婢!”
吕雉回头,阴笑着:“不能杀你?好啊,给哀家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窦子衿稳了稳慌乱的气息,道:“早些年太后娘娘处死戚夫人和赵王时皇上便已经龙体欠安,如今太后娘娘又逼皇上娶了张皇后,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还要硬撑着处理公务,奴婢陪着皇上也不过是安慰安慰皇上已经破碎的心,若太后娘娘执意杀我奴婢也奈何不住,怕就怕到时候皇上龙体不支再出了什么岔子。”停了一会儿窦子衿又继续道:“如今皇后娘娘也是奴婢照顾,娘娘生性随和同奴婢的关系也是极好,不怕娘娘了结奴婢的一条贱命,就怕娘娘一旦杀了奴婢皇上和皇后那儿...”窦子衿不再说话,吕雉是个聪明人,凡事点到为止她应该会明白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