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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天早晨,早饭时詹尼司太太说道:“如果天气一直暖和下去,雅亨爵士到下星期也不会离开邦德。那些游猎家哪怕丧失一天的娱乐机会,也是受不了的。可怜的家伙们!他们一不高兴我就替他们难过--他们真是太认真了。”

“还真是,”梅莉爱开心地说,一边朝窗口走去,看看天气,“我没想到这一点呢。碰到这么好的天气,好多游猎家都要待在乡下不走的。”

幸好这一番回忆,她又变得高兴起来。“这天气对他们确实富有魅力。”她接着说道,一脸兴奋地,在饭桌前坐好,“他们该有多快乐啊!不过,”她又有点儿担心地说道,“恐怕这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遇上这个时节,又接着下了好几场雨,肯定会天晴了。马上就要霜冻了,说不定还很厉害,可能就在这一两天。这种非常温和的天气马上就不见了--唔,搞不好今天夜里就要上冻!”

梅莉爱所想的,艾利洛当然很清楚,她不打算让詹尼司太太了解到妹妹的心事,所以说道:“不管怎样,到下周末,我们会把雅亨爵士和蒙得尔登夫人迎到城里。”

“啊,宝贝,我相信这是没问题的。梅莉爱老想让别人听她的。”“看看吧,”艾利洛心里猜想,“她要往库姆写信啦,而且会马上发走。”可是就算她这么做了,那也是秘密行事的,不管艾利洛再怎么留心,她都一直没有发现真情。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尽管艾利洛对此并不是很满意,可是一见到梅莉爱高兴,她自己也开心多了。梅莉爱确实神采飞扬,她为好天气还有霜冻的即将到来而感到高兴。

这天上午,大部分时间用来给詹尼司太太的朋友家里送送名片,告诉他们太太已经回城。梅莉爱一直在观察风向,注视着天空的变化,想象着就要变天。“艾利洛,你不觉得天气比早晨冷吗?我觉得大不一样。我戴着皮手筒,手几乎还是凉的。我想昨天不是这样的。云彩也在散开,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下午肯定是万里无云。”艾利洛悲喜参半,倒是梅莉爱心平气和,她每天晚上看到通明的炉火,早晨看到天象,都觉得是霜冻将至的有力征兆。

詹尼司太太对两位坦斯沃特小姐始终非常和善,二人都感到满意。同样地,她们也没有理由对太太的生活作风和那帮朋友感到不满。她安排家中事务一直很大方,除了城里的几位老朋友,她从不去看望其他的人,就怕引起她们心绪不安。而使蒙得尔登夫人不高兴的是,她母亲就是不肯放下那几位老朋友。艾利洛高兴地发现,她的情况要比原来想象的好,所以也就不去计较那些无聊的晚会。这些晚会无论在哪里开,都不过是打打牌,她对这些并没有多大兴趣。

勃朗德上校是詹尼司家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过来拜访她们。他来这里,一是看看梅莉爱,二是与艾利洛聊天。艾利洛和他聊天会比从其他日常事情中得到更多的满足。但她也注意到,上校对她妹妹还是一片深情。她担心这种感情会越来越深。她悲伤地发现,上校一直以深情的目光望着梅莉爱,他的心情比在邦德时还要低沉。

她们进城一周后,才知道维罗宾也已来到了城里。那天上午她们乘车外出回来,发现桌上有他的名片。

“天哪!”梅莉爱嚷嚷道,“我们出去时他来过这里。”

艾利洛知道了维罗宾就在伦敦,也很高兴,于是放心大胆地说道:“你放心好啦,他第二天还会来的。”

梅莉爱只剩下发呆,等詹尼司太太一进屋,就拿着名片走开了。这件事一方面提高了艾利洛的情绪,一方面恢复了她妹妹的兴致,还让梅莉爱更加激动不安。从现在开始,她的心情更是难以平静,她时时刻刻都在期待见到他,导致什么事也干不成。第二天早晨,大家出门的时候,她坚决要留在家里。

艾利洛出来后,一直想着伯克利街将会发生什么。她们回来后,她只看了妹妹一眼,就知道维罗宾没有再来过。正好这时,仆人送来一封短柬。

“给我的!”梅莉爱喊道,奔上前去。“不,小姐,是给太太的。”可梅莉爱不信,顺手拿起信来。“真是给詹尼司太太的,真叫人生气!”“那你是在等信啦?”艾利洛忍不住问道。“是啊!有一点儿--但不全是。”艾利洛略停了片刻:“梅莉爱,你不信任我。”

“得了吧,艾利洛,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对谁都不信任!”“我!”艾利洛羞红了脸地应道,“梅莉爱,我无话可说。”“我也没有,”梅莉爱口气强硬地回答道,“那么,我们一样一样的啦。我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你是什么都不肯说,我则是没什么隐瞒的。”艾利洛因为被指责为不坦诚,而她又无法反驳,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种情形下,她又怎么能让梅莉爱更坦率一些。詹尼司太太回来后,一接到信马上大声读了起来。信是蒙得尔登夫人写来的,说他们已在昨天晚上来到康迪特街,请她母亲和两位表姐妹第二天晚上去做客。雅亨爵士由于事务缠身,她自己又犯了重感冒,不能来伯克利街拜访。很快就到了邀约时间,虽然出于对詹尼司太太的礼貌,她们姐妹本应一同前往,不料艾利洛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妹妹同去,因为她连维罗宾的影子都没看到,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玩乐。

到了晚上,艾利洛发觉人真是禀性难移,因为雅亨爵士刚到城里,就设法召集了约二十个年轻人,举办舞会。可蒙得尔登夫人不支持他这么做。在乡下,不先安排就举行舞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伦敦,最要紧的是要赚个风雅体面的好名声。现在,为了让几位小姐满意,便草草行事,让人知道蒙得尔登夫人举办了个小舞会,只有八九对舞伴,两把小提琴,几无餐食,那就太冒险了。潘奥莫夫妇也来参加舞会了。几位女士自打进城以后,就没见到潘奥莫先生,因为他总是避开他岳母的眼光,不去接近她。女士们进来时,他没做任何的反应。他只不过瞥了她们一眼,朝詹尼司太太点了下头。梅莉爱进门后打量了一下--看这一眼就够了--他不在场--她坐下来,心情不太好。相聚约一个小时之后,潘奥莫先生慢慢行至两位坦斯沃特小姐面前,说是没想到会在城里见到她们。事实上,勃朗德上校一开始是在他家听说她们进城的消息,而他自己一听说她们要来,还说了几句让人理解不了的话。

“我还以为二位都在德文郡呢!”他说。“真的吗?”艾利洛应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也不知道。”就这样,他们结束了谈话。

梅莉爱出生以来从没像当晚那样厌恶跳舞,也从没跳得这么疲倦。一回到伯克利街,她就唠叨个没完。

“哎呦,”詹尼司太太说,“我们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如果来了某某人,你就一点也不累了。说真的,我们邀请他,他都不来见你一面,这真是太说不过去。”

“邀请!”梅莉爱嚷道。“我女儿蒙得尔登夫人这么告诉我的。今天早晨,雅亨爵士仿佛在街上碰见过他。”

梅莉爱没作声,但看上去极为生气。艾利洛看到这样子极为焦急,就想帮妹妹消除痛苦。她打算给母亲写封信,想通过唤起她对梅莉爱的健康的担心,对她来个迟来的询问。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她觉察到梅莉爱又在给维罗宾写信(她觉得她不会给别人写信),就急着要给母亲写信。大约中午的时候,詹尼司太太有事出门了,艾利洛马上动手写信。此时,梅莉爱烦得不知道怎么办了,一会儿从一个窗口走到另一个窗口,一会儿又坐在炉前发呆。艾利洛向母亲说明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说明了她怀疑维罗宾三心二意,想让她必须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让梅莉爱说明她同维罗宾的真实关系。信刚写好,就传来了敲门声,有客人来了。立刻有人传报,是勃朗德上校来了。梅莉爱早从窗口看到了他,因为什么人都不想见,她就在他进来之前走出房去。上校看上去更加心烦意乱,看见只有艾利洛一个人,尽管嘴里说很高兴,可是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似的,可又无声地坐了好一阵。艾利洛知道他有话要说,还绝对与她妹妹有关,就着急地等着他开口。她的这种预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上校已经说过好几次“你妹妹今天看上去不舒服”、“你妹妹感觉不是很高兴”之类的话,好像他要透露或者是要打听她的什么特别情况。过了一会儿,他总算开口,带着几分不安的语气问她,他什么时候能恭喜她得到个妹夫?艾利洛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强颜欢笑地答道:“你妹妹与维罗宾订婚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不可能,”艾利洛回答说,“因为她的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上校好像吃了一惊,然后说:“请你原谅,我的问题真是太唐突无礼了,不过,只要他们已经公开通信,我觉得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人们都在议论他们要结婚了。”

“那怎么可能呢?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多人--有些人你不认识,有些人和你很熟悉--詹尼司太太、潘奥莫夫人和蒙得尔登夫人。不过即便是这样,要不是仆人今天引我进门时,我无意中看到她手持着一封给维罗宾的信,是你妹妹的笔迹,我还不敢相信呢--因为不想相信的事情,就总能找到怀疑的依据。我原本是想来问清楚的,可是还没发问就已经确信了。难道一切已经确定了?难道不可能--?可是,我没有权利,也不可能成功。请原谅我,坦斯沃特小姐。我明白我不该讲,不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为人谨慎,我完全相信你。告诉我,事情已经确定无疑了,再怎么争取也--要是可能的话,只是为了隐瞒一段时间。”

在艾利洛听来,这段话足以证明他对她妹妹的眷恋,也让她深深被打动。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就算心情平静之后,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维罗宾和她妹妹之间的真实关系,她自己也不清楚,牵强地解释吧,也很难说清楚。可她又确信,梅莉爱对维罗宾的钟情不论结果如何,勃朗德上校也是没有希望的。同时,她还很想保护妹妹,她一再考虑,觉得最合适的做法,还是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了解,都尽可能多说点。所以她承认,尽管她从未听他们公开宣布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她对他们的爱恋一点也不怀疑,对他们相互通信也没有感到多惊讶。

上校安静地听她说着。等她说完,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我祝福你妹妹心想事成,祝福维罗宾拼命争取配得上她。”说完就告辞了。

艾利洛并没从这次谈话中得到安慰,以此来减轻她心里的不安。相反,勃朗德上校的不幸反倒给她增添了一种忧郁,因为一心等着让事实来说明,她几乎无法希望打消这种忧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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