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成熟的速度貌似在飞快增长。
本来宋夏不想很小孩子气似的这么说,可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在听到吴子宸的声音后,没有像言情小说里描写的那般“心跳漏了半拍”,更没有像那节体育课上一样,脑中紧绷的弦接连断掉,随即毫无顾忌地哭起来。
她只是转头,和吴子宸的目光对视,淡淡地笑着:“怎么了?”
“……没什么。”
宋夏又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接着转头看窗外。
看了看表,确定是关门的时间,一分不少。她挨个检查每个设施,确定它们已经关好。
她认真地检查着,在表格里挨个打钩表示无问题,最后,只剩下角落的摩天轮。
天已经有些黑了,但她清楚地看见摩天轮还在缓缓地转动。
她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过去,看到靠在椅子上睡着的他后,表情又柔和起来。
即使是这样的为了勤工俭学而完成的枯燥工作,身边也有他的陪伴。
轻轻摇醒他:“嘿,你忘停设施了吧?上面没人了吧?”
迷迷糊糊地醒来,没有多考虑便应道:“嗯。”
随即按下控制摩天轮的按钮。
梁世然叹了口气,再一次看表。从吴子絮停止在摩天轮里嚷嚷开始,都过去五分钟了吧?马上就要升上最高点了,怎么感觉像摩天轮停下了一样啊?
像……停下了一样?
梁世然看了一眼面前仍撅着嘴把不满写在脸上的女生,想开口却什么都没说。
“吴子宸?你有没有感觉……摩天轮停了?”
吴子宸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那……为什……”宋夏还没说完,只见男生拿出手机,愣了半晌,沉吟道:“糟了。手机没电了。”
接着抬头对睁大了眼睛的宋夏说:“你带手机没?打110。”
宋夏面露难色:“出门走得急,忘了。”
吴子宸盯了自己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只能在这呆一晚上了呢。”
眼睛睁得更大了。宋夏在心里怀疑吴子宸是不是一时被打击得绝望了。他竟然笑了!高中以来,宋夏就没见过吴子宸笑。她以为吴子宸已经不会笑了。
所以宋夏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吴子宸,你别着急,说不定子絮他们会打电话,或者是突然停电了,一会儿就好了……”
吴子宸笑得更加开心了。“可能性基本为0。”
宋夏扭头看了看窗外灯火通明的高楼,仔细想了想,还真没错。
这么一想,宋夏也笑起来。你说,因为突然查出的心脏病拒绝了自己喜欢的男生,又通过抓阄和他乘坐摩天轮,然后莫名其妙地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他呆上一个晚上——这些事件都凑巧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应该说是走运吗。
——大概吧。
“吴子宸?”宋夏在又暗下几分的摩天轮中开口。
“嗯?”
听到对方的声音,宋夏在某种程度上安心下来。“我看不见你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嗤。”对方轻笑出声,沉默了一会儿,宋夏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天哪,她是幼儿园刚毕业吗?吴子宸会觉得自己怕黑吗……
可是宋夏听见了。听见了在小小的房间内那清晰的声音。
“没关系,我一直在啊。”
——暗恋是很讨厌的东西哦。
——青春时期的暗恋应该是怎样的呢?干净,透明,澄澈,宛如雨后的天空,那样美好,可爱到令人窒息。和他的每次相遇都应该放在心里一遍遍地去回忆,他的名字可以在发愣时不知不觉地写满一张草稿纸,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音节都那样扣人心弦。
——一遍一遍在心底勾勒着逐渐丰满的完美印象,在多年以后还可以翻出泛黄的毕业照,看着那张青涩的脸,在心里说着:
——看呐,这是我那时喜欢的人。
可是,可是,你不是这样的啊。你关于他的澄澈如天空的记忆只停留在初一那年。
自他用清冷的声线说出“出席葬礼”作为你随意的“在干什么呢”的回答时,一切就都变了。
看着他青春期再普通不过的叛逆一般的举动,你明明懂他心里的苦楚,你明明也想告诉他“不要再这样了”。
——可是呐,你是他的谁。
当他又似乎变成了一个缄默的少年,再次来到你面前,对你说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自己明明比谁都要开心。
大概就像每个童话的结尾一样,“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惜,他不是什么王子,你也不是带着主角光环的公主,你更没有看到什么幸福的生活。
——你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灰色。这片灰色挡在通往未来的路上,他比谁走得都坚定,你却看不见他了。
可是他说,没关系,我一直在啊。
——如果你看不见通往未来的路,没关系,我会陪你一起走。
——如果你看不见我,没关系,我们不走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即使就这样一直在原地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有你就够了。
呐,宋夏。我从来不是什么王子,你也不会是什么公主。我们都是渺小的人物,渺小得出了校门会马上湮没在人群中,没有一点声息,我们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谁都不会知道,我们还能走多远,也许你就会那样突然死去,永远停留在年轻的模样。没关系的。因为你这一路都由我陪伴。
接下来我一个人会走的路,你不必担心。也许我会找个好工作,变得很有钱,娶一个比你漂亮比你健康的妻子,老了以后得个痴呆症,谁也不记得,整天坐在摇椅上没心没肺地笑。
所以看呐,即使我们注定不会长久地陪伴对方,也没关系。
无论未来的路怎样,都没关系。因为,在你的记忆里,我会一直在啊。
“吴子宸?”
“怎么了?”
“在一起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