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此刻浑身上下都透漏着一股绝望,虽然他接触人的社会只有四年,但是他毕竟是人类,而且接受了四年的人类文化的教育,他的心智即便还有野性难驯的一面,但是人类的情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看似对身边大多数的东西浑不在意,但是,他心中还是有很多在意的东西,他在意自己说错话时魏瑶生气,他在意一个简单的武技没学会,让师兄再浪费自己修炼的时间教他第二遍,他在意别人恶意的重伤布衣青刀,他在意……自己是否让师傅失望,没有觉醒强大的骨纹。
他在意的事情,太多了!!!
陆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演武台,总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那些儿时与野兽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那些与师兄师妹师傅在一起的日子,高兴的,不高兴的……
魏瑶想要上前劝说一下陆青,但是却是被严弈城拉住了,他明白陆青心里的想法,陆青有他自己的骄傲,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冷静,越是亲近的人上去劝他,反而更会让他心里难过!
陆青不知道自己朝着哪个方向走的,当他听不见周围嘈杂的声音,这才抬起了头,一个大大的“禁”字出现在他的视野,这正是学院的禁地,因为这里生活着一条护院巨蟒,据说实力比之布衣青刀还要高,普通学员进来被吃掉了,那只能是自找!
陆青轻车熟路的沿着山路走了上去,这条路他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很快,一个寒潭出现在了眼前。
陆青朝着寒潭走了过去,脱掉鞋子坐在了潭边,将脚放在刺骨的寒潭水里,这并不是普通的水,如果是普通的水,这样的温度早就结冰了!
“咕噜,咕噜!”
“哗啦!”
一条青鳞巨蟒从寒潭中窜了出来,摇晃着巨大的头颅,身上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下半截身子深深的埋在寒潭里,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长。
他吐了吐芯子,眼睛中精光闪过,但还是有些困惑,陆青每次来都会跟他唠叨一大堆,但是这次却出奇的沉默,虽然它灵智初开,但是还是难以察觉到陆青情绪上的变化。
“我年少时跟野兽生活在一起……”陆青突然开了口,反倒是吓了巨蟒一跳!
“八岁时被那个可恶的胖子抓去跟野兽拼命……”
“师傅救了我,让我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陆青一件一件事情的回忆着。
“师傅说,我这一生,活着的目标就是战胜自己……”
“可是我今天输给了自己,我让师傅失望了……”
“我活着的唯一目标也失败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陆青此刻脑袋飞快的转着,按照他简单的思维来理清这件事,他活着的目标是战胜自己,而当他输给了自己的时候,就没有了活着的意义,他更没脸再见到师傅!
深深的叹了口气,陆青站了起来,把头探到潭面,透过潭水看着自己清澈的眸子,往事在眼前飞快的回忆着,突然,时间定格到他与野猪交手的那一刻。
如果当时他放弃抵抗,生命结束在那一刻,今天的种种是不是都不会出现,与师傅师兄师妹相处的快乐日子,此刻的绝望,都不会出现,生命在哪里划上句号,当句号画上的那一刻,又有什么不同!
突然,他感觉到十分的轻松,也许,一切都只是绕了个弯路,终点都还是一个地方,陆青毅然决然的跳入了寒潭,整个身体不断的向下沉去。
临跳的那一刻,青鳞巨蟒读明白了陆青的心思,陆青选择这样的路,它自己又何尝不想这样,只不过陆青可以这样做,它却不能,所以它没有出手,它是在尊重陆青的选择。
周围冰冷到极点的寒潭水不断的向陆青压迫,此刻得他难得的清醒了很多,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有一丝舍不得?!!!
终于,陆青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了,死亡,就是永远的沉睡,当真的到这一刻,它反而没有想像的那么可怕。
青鳞巨蟒的眼睛中略有一丝落寞,陆青是他见过唯一一个不同的人类,也是唯一一个它能接受的人类,陆青如果真的死了,它就少了一个神交的对象!
突然,青鳞巨蟒的眼中闪现异色,它尾巴一摆,身子一用力,硕大的头颅再次钻回了寒潭,急速的朝着谭下游了过去。
“哗啦!”破水的声音!
巨蟒硕大的巨口虚咬着陆青从水里钻了出来,他将头探到了谭边,将陆青平稳的放在了地面,而下一刻,它巨大的蛇口上却是燃烧起了一层淡淡的虚无火焰,痛苦得它调身钻回了寒潭中,急速的向寒潭之下游去!
此刻的陆青全身都笼罩在一种虚无的火焰之中,虽然安静的躺在那里,但是从脸上扭曲了的五官来看,他似乎正经历着某种极为可怕的事情。
陆青的意识一开始还极为的清明,脑中闪过的每一件事情都十分的清晰,但就在他喘出了最后一口氧气之后,他的意识似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
他仿佛看见了无尽的狼烟,这里似乎是一个战场,战场上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以及拼尽全力战斗着的人类,这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每一个动作都带动着天地的变化,然而下一刻,这样一个恐怖的高手,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攻击瞬间击落,刹时身死道消!
人间炼狱,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感受着周围死去之人的不甘,天地间充满的这种戾气,陆青异常的难过,就好像做下这一切事情的都是他自己!
正当陆青煎熬难耐,他手腕上带着的手链上的黑石发出一道金光,一个金色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长须老者,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是却是连脸上的皱纹都看得青青处处,老者身后背着一本巨大的书,占了他半个肩膀的地方,看起来甚是奇怪!
“咦,这娃娃体内好强的业火,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者看着煎熬难耐的陆青,却是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又等了半天,老者依然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陆青,没有一丝的表情,终于,就在陆青最后的一丝清明快要消失之际,老者开了口。
一句句艰涩难懂的句子从老者的嘴中飘出,奇怪的是,这声音只传出半米的距离便消失不见,再远的地方,就只能看见老者的嘴一张一合,只像是在对口型!
一声空灵的声音传进了陆青的意识,就如同一声警钟,敲响在了他的脑海,那最后的防线终于守住,而眼前惨绝人寰的画面也渐渐消失。
陆青心有所动,按照声音的指示,一点一点梳理着燃烧了整个身体的虚无火焰!
而他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