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宾馆是一个拥有六层楼的大型综合性娱乐场所,吃喝玩乐于一体,座落在另一闹市区。
到了地方,林天宇支好摩托车,摘下头盔径直来到二楼歌舞厅,悄悄地猫腰走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向侍者要了一杯啤酒,便静静地坐在那里观望。
灯光昏暗的舞池中,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如醉如痴。
而台上,上官蕾正在动情地歌唱,林天宇的那群大哥们也在卖力地伴奏着,摇摆着,唱的正是那首林天宇专门为上官蕾写的《温柔比美丽更重要》——
你的心,是远还是近
总是让我分不清
我的爱,从来不徘徊
始终为你在等待
十全十美哪里找,眼光何必那么高
真心真意爱到老,谁能对你这么好
相信吗?温柔比美丽更重要……
看见他,上官蕾微微一笑,一个妩媚的飞眼朝阴影中的林天宇一招手。
林天宇也笑了,抬了下手示意。
上官蕾,一个十九岁的漂亮女子,也是他的广义老乡,不过在认识前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个漂亮性感的姑娘,小核桃脸,白净甜美,个头高挑,有几分范冰冰的范儿!
人都说,女大一不是妻,女大二死得快,女大三抱金砖,有时朋友玩笑,林天宇会脸红,上宫蕾却不会!
“老人家的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大一岁有什么不好?怎么就不能成为……那啥了?”
一曲终了,人们纷纷走出舞池。深思中的林天宇一抬头,上官蕾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也是背井离乡到这个首善之区来图发展的无数北漂小人物中的一个。林天宇是在推销自己作品的时候认识她的,还通过她认识了一群乐队的大哥们。
这对完成他梦想中的事业是至关重要的。别看林天宇年龄不大,对待钢琴王子之梦却目光远大,会作曲,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设想,他每次哼好的一首歌都首先录在磁带上。
然后由他们这帮兄弟整理编配,再由上官蕾唱出来的时候,已经颇具流行风味了。现在只苦于没有音像公司认可他的作品,他也多方联系。
还准备筹集资金在适当的时机自费出专集,最好能在考入帝都音乐学院前做到这一切,向沉睡的流行乐坛发起冲击波……
“坐啊。”他示意上官蕾坐下,又要了一杯可乐。
“你今天晚上遇到什么麻烦了?”上官蕾一坐下就转头盯住他的一双眼睛看,端起可乐关切又焦急地问。
“没什么大事,我要走的时候一个人非要和我打球。常有的事儿,算不了什么!”
林天宇很随意地说道,就像在谈和自己无关的事,心里却想着是否再买一支新球杆儿。
“我早就要跟你说,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你还是趁早换个地方,找个安稳工作吧。好不好?”
“我也这么想,可是安稳工作那么好找吗?再说,干什么能有这么多的收入?你知道,我现在很需要钱!”
上官蕾默默不语点点头,并不反对,她觉得林天宇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也替他担心。
“收入是多,可冒险也大啊!那种地方什么人没有?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君子义气,愿赌服输吗?万一碰上不讲理的,惹出点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林天宇不说话,喝了一口酒,任她去说。
“去吧!”乐曲又缓缓响起了,她又要去唱歌了。林天宇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急忙对她道:“对了,小蕾,华联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上官蕾摇头,站起来说:“暂时还没有回音,当时他们要了好几个谱子回去,说有可能签约,叫我等消息。我想也就这几天吧,不会太久了。”
“嗯,这件事全拜托你了,有什么消息尽早通知我啊!”或许林天宇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真不远了。
“呵呵,放心吧,耽误不了你……”上官蕾轻轻一笑,亲昵地拍打了他后背一下:“我祝你成功!出名以后可别忘了我!”
“怎么会,”林天宇向着上官蕾匆匆忙忙跑走的背景道:“我写的歌一定先找你唱!”
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走出歌舞厅。
……
……
回到四环外的出租屋,父母已经睡下,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父亲老林抬头看看儿子,林天宇自从上了台球厅打球,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点回来,慢慢老两口已经有点习惯了,不再担心。
“吃饭没?饿不饿?”继母披衣坐起来关切地询问,看样子只要他说饿,她马上就下地做饭。
“吃了,不饿,爸妈你们睡吧!”
林天宇一头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龙小凤的影子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出现,球杆折断,是不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呢?难道我真得准备换个事儿做了吗?
这个时候,尽管一种不可或缺的黄金元素已经浸染了他的全身,可林天宇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轻地叹了口气,漫漫长夜,似乎是没有尽头……
在他这个年龄,做梦的时代,闯荡这么大的江湖燕京,混这么混蛋的世界,难免心中充满希望和生机盎然,但同时也经常发生不可知的意外和犹疑彷徨。
他的父亲老林在决定不顾一切全家来燕京之前,曾专程从老家农村来了几次。这次带妻子过来一晃眼就是一年多了,就是进一步看看儿子这事能不能最后定下来,然后回趟老家。
那天从香山过来,天正下着雨,父亲在电话中说早晨八点多钟车到汽车站,问他能不能接站?老林是怕找不到儿子如今上班的地方,林天宇说行,没问题。
果然他八点钟准时来了。
天还下着雨,而一贯多愁善感的父亲在秋雨的浸淫中一见面看到儿子混成这样——身上还穿了一件小马甲,哪里还有半点钢琴神童当年的影子?更多了几分伤感色彩。
“爸,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放心,爸爸,我只是暂时干一下这个,生活需要钱啊,我手术欠下的那些债也要想办法还上,我最终会让你为儿子自豪的,我最终一定会成为独一无二的钢琴家!我发誓!!!”
原本,燕京和省城各种媒体采访报道给老林留下了一个虚幻的印象,以为“音乐神童”真的一到燕京就会被人发现和重用,哪里想到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啊?
尤其是儿子,似乎命中注定的多灾多难,充满曲折!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人到中年意外得到这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尽管穿着具有时代感的T恤衫,尽管他的腰板还一直那么挺拔,尽管他的一脸风尘还那么对儿子充满信心。
但是,他确实掩饰不住心里失望带来的疲惫和难过——眼窝塌陷,声音嘶哑,面无血色。
亲眼见到儿子为了自己的理想,不得不坚持下去,甘愿做一个小球童坚决不跟他回家,只好想留下一些钱二位老人怏怏不乐返回了。
却没想到,如今只有十六岁半的独生子不仅不再需要他们送钱,而且大把大把给他们钱了!
如今,林天宇只要一躺在这张木床上眼前就是这些影像闪动。
梦中,遥远的家乡来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