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可我已经尽力了,我身不由己。他会理解的。”沉默了半晌,又笑道:“不理解也没办法……”
筠玉拍了下妹妹的肩膀:“好了,你休息罢。当你老了,再回忆这些……其实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的人还活着。”
“哈,好像说的你老过一样。”
“怎么没有?”筠玉说着,挑开发丝给她看:“受到围困的时候,我曾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白头发,现在好多了。”他淡淡的说:“真是段难熬的日子,不过我仍然不后悔那么选择。”
“我也是。”凝玉起身送大哥出门,关上房门后,呆怔的重复:“我重生为的就那是曾家,不是为了自己。”
各人的感受,统统不重要。
曾瀚涛回家已有几日了,可还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稍有声响便会惊坐起来。这一日,不过是有下人摔碎了花瓶,他便蹭的一下摘下挂在身边的佩刀,如临大敌一般。确定是虚惊一场后,他浑身无力的坐在床上,看了眼身边的妻子,长叹一声,披衣去了书房。
在离家之前,他根本不喜欢舞文弄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只有这个时刻,他能不去想惨烈的战场情景,而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时一阵敲门声,打乱了他的笔触。
“谁啊?”
“爹,是我。”
是女儿凝玉的声音。曾瀚涛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轻咳了两声才道:“进来吧。”
女儿变了许多,出落的更漂亮了,只是,或许是常年离家的原因吧,他觉得女儿变的更冷漠了。
“有事?”他抬起头,看了眼她,又继续低头继续写字。
凝玉笑道:“难得看到爹写字呢。”站到父亲身边,一边看一边说:“爹爹在战场也练字吗,似乎写的比以前好多了。”曾瀚涛瞥了她眼:“是吗?你这精灵鬼,别没话找话了,有事便快说。”
“爹,你昨天责骂了止源吧,其实和独孤烨诚起罅隙,不是他的原因,是郡王欺人太甚。而且,要是追究根本责任,还在我,那个女婢是我买回来送他的。”
的确,他自回府之后最近发生的事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被郡王打伤的止源,在他看来,因为一个女人而和别人殴斗,不管谁对谁错,都该受罚:“哼,你不必替他求情。他罪有应得。”
凝玉沉默了下,道:“可是真的不是止源的错,是独孤烨诚动手打人的,就连太子殿下都认为是他的错……”
听到太子两个字,曾瀚涛的毛笔久久不动,最后化成了一滩污墨:“太子?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入过宫,见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他吗?”
“是……”
曾瀚涛冷漠的问:“他见你,说过什么?”但是语气中满是疲惫。
凝玉低低的唤了声:“爹,太子是否暗示你,要为我退婚?”
曾瀚涛把毛笔挂在笔架上,苦笑:“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告诉你的?”
“是。他说您一回来,就会做这件事。所以我来问您。”
“你打算阻止为父吗?”
“不,我要父亲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为了我的婚事,前后波折了这么久,我希望尽快结束,不想再起波澜了,也不想您难做。”
“可是,你现在……那嵘王殿下怎么办?”
“不重要。我们自身难保,来不及想别人的事情。而其您应该知道,嵘王一直饱受太子殿下忌惮,就算我不成为太子妃,他恐怕也不会允许我嫁给独孤烨岚的。他宁愿我一生不嫁。”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似乎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慢!太子妃?”曾瀚涛惊讶的问:“什么太子妃?”
凝玉这才想起父亲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打算,于是耐心讲道:“太子殿下说过,如果现在的太子妃娘娘死去,我便……”鼓了一口气,道:“我便会成为太子妃。”
曾瀚涛怔住,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太子从没表露过这方面的想法啊。”
“因为以前,我们还没这么强大,太子没看得上咱们。”她道:“现在只能说殿下变换了想法,与其消灭咱们,不如利用咱们。当然了,如果没法利用,他会想别的办法。”
“凝玉?”曾瀚涛发现自己不仅搞不清楚儿子们想什么,连凝玉的想法他都不了解了。
凝玉发现自己失态了,是不是表现的太过冷静了?是不是该慌乱一些,才有小女儿的情态?
曾瀚涛道:“凝玉,你知道如果爹写了这封奏疏,会变成什么样吗?”
“会和嵘王彻底结仇。”她笑眯眯的说,如果不笑的话,她怕自己会难过的哭出来:“然后京中的人会说,曾凝玉是个妖女,挑拨皇族内部的关系。但同样,咱们家会成为正宗的皇亲国戚,至少短时间内无其他人能出其左右。”
曾瀚涛道:“可,可是……”
凝玉见父亲踌躇着难以做决定,便道:“父亲大人,请您尽快下决定罢。功高盖主,又不及时表示忠心,这样下去,咱们会引起未来的皇帝的疑心。过时的忠心一点价值都没有。”
曾瀚涛又想起了凝玉曾经骂过他的话,这个家就是因为有他这种拖泥带水的家主,才会走向覆灭。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悲极了,处理事情上甚至不如筠玉和凝玉这对年纪轻轻的儿女干脆。他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咯咯苦笑了几声:“你们啊,你们啊……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