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依旧不停,而君不器今日的好运似乎也到头了。
因为这场雨,他才能蓄积多日的雨水,截了河流,冲了北唐军营;因为这场雨,他才能冲进营地里大肆杀戮..而此时此刻,林间小径因为雨水冲刷多日变得泥泞不堪,崎岖难行,君不器胯下战马早已疲惫不堪,鼻孔里呼呼冒着白气,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而刘鸿因为身形轻巧的缘故,渐渐追了上来。
察觉到身后敌人越来越近,君不器深吸一口气跳下马,然后拍了拍马屁股。
当那匹战马的身形在雨中消失不见时,君不器才回过心神,望向来时的道路。
刘鸿站在雨中,他的两只战靴已经满是泥泞,身上的铠甲衣物也被林间枝杈刮花,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神却比这秋雨寒冷数十倍,冷冷地盯着君不器。
“追了这么久,辛苦了。”
君不器忽然说道。
刘鸿没有立刻回应,他打量着面前这位看起来相当年轻龙川军人,半晌才道:“仅仅二境修为,就敢孤身一人闯我营地,我不得不夸赞你的勇气。”
“但是也很可惜,你或许本应该有更好的将来,却要在年纪轻轻时死去。”
君不器闻言,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刘鸿话语中赤裸裸的杀意,说道:“你的手下有很多比我年纪还小的士兵,他们不也英年早逝了吗?”说到此处,君不器笑得更开心了些,继续道:“或许此时在你的营地里,正有着更多的年轻人死去。”
君不器话音刚落,林间便起了一道风,雨水在半空中微微倾斜。
刘鸿没有再多言,君不器说的很对,他在这浪费了太多时间,所以他要立即将面前这个令人暴怒的年轻人杀死。
那道风是刘鸿手中的剑带起的,北唐的制式直剑长而直,军中剑法亦如此,平直自然,朴实无华,但却蕴含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刘鸿的剑就这么直直地刺向君不器,直剑穿过雨帘,刺破无数雨滴,溅起更多的细小的水花,这使得原本简单的剑法看起来竟是绚丽无比。
但君不器没有欣赏的心思,只见他倒退一步,手中那把早已砍出无数豁口的长刀犹如大山般横亘在胸前,下一刻,刘鸿的直剑便撞在了这座山上。
铿!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君不器闷哼一声,再次后退几步。若是其他如他一般修为的人,想要正面接下五境修为的一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君不器不是一般的人。
他在岳寒江的剑下心惊胆战生活了一年,受了无数伤,也被喂了无数灵药,身体早已被打磨的远超过同等修为的人。他能接住一剑,自然能接住第二剑。
眼瞅着君不器居然没什么事,刘鸿心中大惊的同时,手中直剑的速度也陡然快了数分,他想着你凭着运气能接住一剑,难道还能接住第二剑?
夜色下,君不器全神贯注,目光死死捕捉着剑影,他能凭借长久时日熬出的感觉躲过岳寒江的剑,此时此刻却行不通,面对更快更强却陌生的剑招,君不器便显得力不从心,只是一瞬间,刘鸿已经接连出了五剑,君不器勉强躲过三剑,第四剑刺中他的手臂,第五剑在他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对于这样的结果,君不器很不满意。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坚持的长一些,却不曾想过岳寒江跟自己对练时可不曾抱有杀意。而此时此刻是真正的生死战,哪里会有留情一说。
而刘鸿心中怒气越来越浓,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对于腾挪格挡闪避之类的功夫有着很深的研究,自己全力进攻竟然不能将其立即杀死,要知道,对方可只是二境。
刘鸿低喝一声,手中直剑瞬间化作数道光影,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刺向君不器胸腹。
君不器哪里敢怠慢,他运起十二分精神,聚气于脚下,凝神于剑影,身形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岳寒江教给他的躲闪技巧,那段在桃花林的日子里,君不器已经把这套技巧运用到融会贯通的境界,如今一使出来,竟是连刘鸿面上表情都略显一滞。
只不过下一刻,秋雨中分化出无数光影的直剑猛然一停,这一停顿显得原本流畅的剑招看起来很难受,很粗糙,就好像是一匹狂奔的骏马,忽然停下来悠闲吃草。
这样的突兀是君不器根本不会想到的,他来不及做出应对,那把直剑便越过身前的长刀,来到自己胸口。
刘鸿嘴角泛出一丝鲜血,月光下显得妖异无比,显然是因为刚才这一停顿对他身体同样会有伤害,但就目前的效果来看,君不器是躲不过去了。
直剑毫无烟火气地刺向君不器胸间,冰冷的剑尖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君不器的双脚站在泥泞的稀泥里,身上的铠甲不知何时已经破裂解体,衣衫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表面,显现出他略显瘦削的身子。
刘鸿的目光一直随着自己的剑尖前进,当接触到君不器胸前皮肤,通过剑身传来那实在的触感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三个境界的差距,饶是君不器有逆天的本事,也绝对逃过不被自己剑穿胸膛的命运。
但是下一刻,他的神情猛然一变,露出惊愕乃至不可思议地表情。他的剑确实刺到了君不器,因为他可以确定君不器胸前顺着自己手中直剑剑刃滴下的是血水而不是雨水。
但是那血量很少,只有零星的几滴,他看着自己的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剑没能刺进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胸膛,却仅仅是刺破了点皮。
最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相比于刘鸿的惊恐,君不器的神情很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剑会忽然停下,也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事,竟是忽然就一动不动。
君不器微微退后几步,躲开了刘鸿恐怖的剑尖,见对方依旧没有动,他眼中杀意一闪,持刀的右手轻动,正欲挥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喂喂小子,这么心急干嘛?”
这道声音很清晰,雨打树叶的响声都遮掩不住;这道声音也很清新,似乎是被秋雨洗过。说话人的语气很轻松,很随意,就好像是老朋友面对面聊天。
君不器闻言,忙回过头,只见身后秋雨中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深过夜色的头发很随意地盘起,披在身后,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分外明显,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正悠闲地走来。
白衣年轻人的嘴角挂着一丝坏坏的笑容,虽说不是帅气过人,但君不器觉得他很耐看,让人很舒服。值得注意的是,如此泥泞的道路上一路行来,他的衣摆竟是纤泥不染,依旧洁白如许。
年轻人走过来,看着一脸茫然的君不器和惊恐不已的刘鸿,笑嘻嘻说道:“不好意思打搅两位了,自我介绍下,我叫王浩天,来自滁州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