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何等人物,焉能不知道尹战心中那些小九九,有些好笑的说道:“你以为我不让你接近仙鼎教是因为墨丫头?那你就错了,谁都知道老头子我最是开明,从来不逼人做不情愿的事情。”
尹战沉默,听宋老爷子继续说。
宋老爷子看着他,慢慢开口道:“你是天生魔物,若再走上魔道的道路,只会如陷沼泽一般越陷越深,最后不可自拔,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
“正乾门是正道大派,若长久修习道家真法,你体内的上古魔力便永远不会苏醒,如此甚好,但是……”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叛出正乾门,但想来原因也就那么几个,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几十年前就有一个正乾门的女弟子,为了情字叛出正乾门,那丫头也是个苦命孩子……哦,说远了。”
宋老爷子笑了一笑,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已经一千多岁,想来再过不久便要驾鹤西去,细想这千年过往,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对也好,错也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后悔,只因为后悔没有用。我是天下第一的医者,却也不能配出那传说中的后悔药。所以这件事情,你千万要三思而后行,若是一旦走上错误的道路,以后便只能像我这样唏嘘了。”
尹战对宋老爷子说的话并没有全信,虽然宋老爷子说的很诚恳,但是尹战已经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孩子了,他在怀疑宋老爷子的话中有没有刻意迷惑他的东西。
而且,就算宋老爷子说的都是真的,尹战也不能按照他说的做,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尹战问道:“假如我真的入了魔道,有多大的几率会变成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
宋老爷子看着他叹了口气,伸出了三根手指。
尹战疑惑问道:“三成?”
宋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三十年之内,你必将成为杀人狂魔,几率十成。”
尹战唇角牵出一丝冷笑,说道:“三十年,足够长了。”
宋老爷子见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之色,不禁心生喜欢,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尹战平静说道:“三十年时间已经足够,尹战心满意足,待到我成魔的那一天,尹战必会主动自裁。”
宋老爷子问道:“明明你可以不去承受这种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尹战想了想,回答道:“已经开始,便总要有个结束。墨姑娘对我有恩,我一直渴望报答,况且我玩的正高兴,那些从前欺负过我的人,我还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现在说退出,太早。”
宋老爷子朗声大笑,说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果然是男儿大丈夫。”详细打量了尹战一番,不停点头说道:“老夫的眼光确实不错。”沉吟了一会,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说道:“可是既然你决定要踏上自灭之路,老夫便不能把婉伊嫁给你。”
尹战点头道:“尹战明白,我一直将婉伊当成妹妹,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宋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有些残忍,但我还是要说,我能看出你对墨丫头有意思,但是你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墨丫头跟着你会有危险,她是个好孩子,不像仙鼎教其他人那样十恶不赦,所以,我希望你能远离她。”
尹战心头巨震,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喜欢墨菲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墨菲儿,但是此时此刻,听到宋老爷子的话,他确实心间痛了一下,久久无言,最后苦笑了一下,说道:“尹战明白。”
……
告别了宋老爷子,尹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医居的小路上,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好似一瞬间天翻地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尹战的错误应该是从很早之前就犯下了,是什么时候呢?
他又想起了“孽缘”这个词,这个词好像很多人提过,但究竟是谁提过,他却想不起来了。
他心中很是气愤,为什么别人的缘是善缘,而他的缘就是孽缘。
他抬头望天,暗想自己的命运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是自己?还是昊天?
曾经他仇恨昊天,因为昊天夺走了他亲人的性命,后来他敬畏昊天,因为他的性命一直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他曾经说过,不抱怨昊天的不公。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昊天是如此不公。
苦笑一下,他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物。
“小伙子,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了尹战的耳朵,他茫然向着声音发起处看去。
此时天色渐黑,空气中有了一丝寒意,不远处的房间中已经燃起了灯火,在尹战身旁一丈外,那个扫地的老者坐在石凳上,看着尹战,温和的说道:“不如跟我谈谈。”
黑暗中那老者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恍惚中让尹战觉得非常亲切,他听话的走了过去,在老者的身旁停了下来,也不嫌脏,直接坐到了地上。
老者微微低头,面容慈祥的看着他。
尹战沉默了好久,问道:“老前辈,你说人生有那么多挫折,为什么人们还那么喜欢活着呢?死了无忧无虑,岂不是更好吗?”
老者闻言微笑,问道:“你生过人吗?”
尹战微异问道:“什么?”
老者笑道:“你生过孩子吗?”
尹战失笑说道:“晚辈还没成亲,怎么会生孩子。”
老者说道:“你连人都没生过,谈人生是否有些早了?”
尹战微怔,随后笑着说道:“前辈你不要曲解词意,我是认真的。”
老者笑了一笑,说道:“你遇到了什么挫折,就跟我仔细说说,老头子我别的不行,保守秘密还是能做到的。”
尹战苦涩笑了一下,说道:“晚辈的经历曲折至极,说出来恐怕前辈不信。”
老者慈祥说道:“那你便说吧,我就当听故事。”
尹战有一肚子的苦水,一直藏在心中无处发泄,此时有了倾吐的对象,便慢慢的讲了起来,从刚懂事一直到现在,挑那些重要的事情讲了一番,尽管他已经很是精简,但是等他讲完,却已经到了半夜,不少房间中都已经灭了灯,庭院里显得更加幽静。
听完了尹战的故事,老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几乎让尹战以为他睡着了,正欲出声呼唤,终于听老者慢慢的开了口,苍老的声音中仿佛夹带了一丝酸涩,慢慢说道:“你是梨山城尹家的人啊,那里我曾经去过,尹家夫人是叫叶雪吧,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她那时候将唯一一个生存的名额给了你大哥,你不会怪她吧?”
尹战自嘲的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一直劝自己不怪她,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满意的,直到在最关键的时候,大娘不顾自己的性命让我离开,我才知道她对我的好,此时再想来,当时的我真是不对。”
这些十分苦涩的往事,尹战此时已经可以平静的诉说出来,心中微微动荡,却已不像以前那般激烈。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声音有些沙哑,说道:“你能这样想便好。”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去东海找你的母亲,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
尹战苦笑道:“东海浩大无边,我一人力量何其渺小,想要找到,哪有那么容易。”
老者又问道:“那你的龙脉是从哪里找到的?”
尹战之前将持有龙脉的事情告诉了老者,按照尹战如今的性格,应该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随便告诉别人,但是在这个老者面前,他却没有产生丝毫的戒心。此时听到老者发问,尹战回答道:“是在东海海底一方小石台上,地方比较隐蔽,我也是凑巧才发现的。”
老者说道:“你有没有掀开石台向海底泥沙之下看看。”
尹战身躯微震,猛然间反应了过来,龙脉出现在小石台上,那龙宫也应该在小石台附近才对,然而那里除了小石台之外并无其他,最大的可能便是在海底之下。
尹战恍然大悟,心情一瞬间变得十分激动,连连道谢:“多谢前辈提醒。”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中渐渐泛起回忆的神色,说道:“我听闻龙族圣宫规矩森严,擅闯者杀无赦,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贸然闯进龙宫。”
尹战点了点头,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疑惑,问道:“老前辈,龙宫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您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者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眶有多红,他的心中有多苦涩。
他清了清嗓子,极为艰难的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一点,说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尹战心中忽然一动,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尽量的自然,然后问道:“老前辈,擅闯龙宫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老者叹气答道:“砍头。”
尹战瞳孔微缩,继续问道:“前辈去过龙宫?”
老者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