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试炼的地点,依然是在训练营里。
老塔巴斯请来两个身穿长袍的人,在空地上画了一个直径约十来米的大圆。
米休注意到,这两人身上的长袍,跟那位战神祭师身上穿的几乎是同一款式。毕竟人家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米休对此很有把握。
这么说,这两位也是侍奉战神的神职者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其中一名战神侍者问道:“除了清水,他们今天是否吃过任何食物?”
“没有没有。”老塔巴斯忙不迭地说道,“都是老规矩了,神祗的忌讳我们绝不敢冒犯。”
自打早上起来之后,米休他们几乎就没吃过东西。既然肚里没食,训练自然也几乎没有,这都是在为试炼做准备,没人敢拿自家小命开玩笑。
“为什么战士试炼之前不能吃东西?”米休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伊索是这么回答的:“神祗是超脱物质的存在,食物会妨碍祂对我们的认同。”
米休偏偏不肯罢休:“那为什么还有人向神祗供奉食物?这样做岂不是犯了忌讳?”
“供奉是表达心意的途径,而非以自身直面神祗。”伊索耐心解释道,“神祗得到的是信徒的崇拜,而食物则用来供养祂的从者,跟直接用食物亵渎神祗是两回事。”
好么,神棍就是神棍,诡辩起来滴水不漏。
总之,肚里空空如也的米休混在一群大汉中间,走入了圆圈。
“坐!”诺莫斯吼道,“全都坐下来,往中间挤挤!身体不要出圈!”
本来地方就不大,几十号人再往中间一挤,顿时就成了沙丁鱼罐头。
“人齐了,请开始吧。”老塔巴斯满意地对那两位说道。
两位神职者一前一后,站在圆圈两头,刚好把米休他们前后夹住。
其中一人举起双手:“战神在上!这些战士渴望得到您的认同!”
另一个人在胸前结了个手势:“愿您赐予他们荣耀,以鲜血与生命来赞美您!”
两人分别说过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就此呆立不动了。
米休左瞧瞧又看看,什么也没发生。
奴隶们一个个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压根儿没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场的只有诺莫斯和老塔巴斯曾经见证过战士试炼,知道现在这情况有异,但他们谁都不敢出声,静等着两名神职者主动做出反应。
咕咚!米休感到体内的血液产生了一缕骚动,但瞬间便平息下来。
源血之术?可我一直控制得好好的,怎么会……米休的心脏狂跳起来。
莫非这该死的战士试炼检测到了它?如果真是如此,这两名神职者应该立刻将我拿下,而不是现在这样跟两根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不动!
正当米休疑神疑鬼,一颗心好像惊涛骇浪里的小船上下起伏不定的时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隆隆……一股巨大的震动从屁股底下传来,听到这声音的诺莫斯和老塔巴斯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咔嚓嚓……圆圈外的地面裂开,升起一道圆环状的土柱,在升高至两米左右的时候方才停下。
一道无色的光线从天穹上方垂下——别问米休是怎么看到它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击中了圆环,然后分出许多开叉,跟每一名试练者的天灵盖相连。
米休当然也不例外,在这道无色光芒的照耀下,他似乎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变得空灵透明,感觉既像往天上飞升,又像是朝地底坠落。
一阵恍惚过后,米休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天空上一片渺茫,四周尽是无边荒野目。力所及之处,除了寸草不生的土地,就只有身边的同伴。
其他人也发现了事情不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
奴隶们纷纷从地面上爬起,满腹疑窦地打量着四周。
“大家不要慌!”伊索及时开口安慰道,“别忘了,咱们是在接受神祗的考验,这里多半就是我们的试炼之地!”
卡玛伊不屑地说道:“试炼之地?神祗的考验?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能考验我们什么?”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没错!如果真是试炼,最起码也应该给我们个目标吧?”
“乌鸦嘴!你们少说两句话会死吗?”米休愤怒了,往旁边一指,“你们要目标是吧?这些目标够不够?”
在他手指的方向,地面好似沸腾的泥浆,咕嘟嘟地不停冒起泡来。
更糟糕的是,一只只人手从这些泥浆之中伸出,这些手掌大多干瘦枯瘪,有些则干脆只剩下皑皑白骨。
“僵、僵尸啊!”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得重新跌坐回去,“我们已经死了,我们已经死了!这里是冥界!”
“蠢货!”这些人的嚎叫遭到了痛斥,“如果你真的死了,还怕个什么劲儿?别忘了,这是战士试炼!”
就在奴隶们乱作一团的当口,死者飞快地往从地底往上爬,不一会儿就组成了一支军队,人数跟奴隶们差不了多少。
这支死亡军团绝大部分由缺胳膊少腿的尸体组成,但是所有成员的手上都有武器,或枪或盾,有那么一两具尸体的手上甚至还拿着魔法书。
亡灵法师?米休皱了皱眉头,这可真有意思,只是不知道在这里缴获的魔法书能不能带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咯吱!死者们不约而同地朝前迈出一步,缺少润滑的关节处响声大作。
咯吱,又是一步。
“它们过来了!快、快准备战斗!”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些尸体怕是不怀好意。
跟乱作一团的奴隶不同,尸体的组织纪律性极佳,整齐得好像一个……一具尸体似的。但它们的缺点也很明显,行动太过缓慢,哪怕奴隶们已经恢复了镇静,它们都还没有进入可以发动攻击的位置。
“巴思哲!”米休凑到胖子跟前,对他面授机宜,“等会儿你躲着点儿,别被干掉了,小心那几个拿着魔法书的!”
“我才不会逃跑呢!”巴思哲一脸的兴奋,“几具骨头架子而已,看我一爪轰烂它们!”
“白痴啊你!”米休按捺下心头怒火,对他解释道,“战士试炼难道就这么简单吗?这些骨头架子肯定挨不住你一爪,可你想过没有,谁说战士试炼就这么一拨敌人的?你一天总共才能放几次土龙爪?等你出够了风头,下一拨更厉害的敌人来了该咋办?”
“你是说……”胖子的兴奋渐渐冷却下来,“这些死人只是用来试探我们的?真正的试炼还在后头?”
呼!米休松了口气,胖子总算是开窍了。
这边巴思哲还在跟米休咬耳朵,那边的死人军团已经逼近了众人。
别看这些死人的动作缓慢,挥舞武器的力道却半分不打折扣,武器划开空气的声音传来,听得站在前边的奴隶脸色惨白如纸。
终于有人意识到赤手空拳没法跟它们打:“这些家伙的动作慢,手脚麻利的先抢它们的武器!不要硬拼!”
听见这话,原本站在一起的人群立刻散了开去,留出可供腾挪的空间。
唰!一截锈迹斑斑的枪头朝兵线前方扎来。
一个身高体壮的人影闪过这一击,“啪”地一声死死抓住枪身,怎么也不放手,竟然就此跟对方拔起河来。
“赶紧再上个人啊!”米休见两者陷入僵持,连忙提醒道,“帮忙把枪夺过来,或者干脆把那个死人拖过来干掉!”
米休的提醒恰到好处,离大个子最近的壮汉刚刚过去帮忙,便又有两杆长枪刺了过来。
唰唰两声,枪头从两人身边擦过,堪堪错失目标。
死尸的力气一点儿也不比人小,两个大汉一起使劲儿,才勉强把它拖动,拽进了人群。
“放手啊!你这坨烂肉!”奴隶们叫骂着,冲着死人疯狂地一顿拳打脚踢,可它依然死死地抓着枪身不肯放手。
“弄断它的骨头!”
果然,简单粗暴的法子才是最好使的,咔嚓两声,死人的手骨如同两根枯干的树枝,****干脆脆地从中掰断。
一杆长枪落入了奴隶们的手中。
一名奴隶同时痛号:“哎唷!它咬我!”
失去了武器的尸体并未放弃,尽它的一切能力攻击着敌人。刚才受伤的奴隶就遭到其噬咬,胳膊上被生生啃掉一块皮肉。
“拿到武器的去前面挡着!其他人到一边去拆了这具骨头架子!”
果然,当尸体变成了一堆碎肉骨碴之后,它就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了。
尝到了甜头之后,奴隶们终于兴奋起来了:“这法子好!大家就这么来!把这些死人全干掉!”
死人军团不但速度慢,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虽然同伴被以类似的手法干掉,它们却依然按照最初的打法,慢慢悠悠朝众人凑去,然后被几个人打一个的老法子从队伍拽出去,夺走手中武器,然后拆成碎片。
米休隐隐感觉到,与其说这些死人是派来考验他们的,倒不如说是给他们送装备的。
战斗开始十分钟不到,大部分敌人都已被消灭殆尽,而它们手中的武器也都成了奴隶们的战利品。
然而令米休非常在意的是,那两具手持魔法书的死尸依然完好无损,且非常巧妙地躲藏在敌军阵中,一时间无法将它们拖出来消灭掉。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大家小心,对面有两个死人手里拿着魔法书,它们生前有可能是魔法师!”
偏偏就有人大大咧咧地没把警告当回事儿:“魔法师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具傻不溜丢的尸体?看老子怎么干掉它!”
呸!呸!那名壮汉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举起手上的一刀一盾,绕到了大大缩水的敌阵后方。
“去死吧,你们这些白痴!”
壮汉扬起大刀,一记猛劈朝目标的后颈斩去。
“喀啦”一声,两名手持魔法书的死者同时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头,凹陷的眼窝放出幽幽紫光,与它们手上的魔法书相映成辉。
“不好!快闪开!”有人惊叫。
可惜,已经太迟了。
嘭!一团黑云于死者军团阵中炸开,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