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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母仪天下

当上了王后,坐上了后宫的第一把交椅,无盐女钟离春就开始了她对齐宣王的承诺。需要说明的是,这无盐女并不是什么圣人,她也没有后来人们熟悉的那些政治家们的那些水平和能力。比如后来秦国的商鞅,推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变法运动,把秦国搞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而致于国力强盛,终于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稍微有点头脑又胆子特大的女人。所以,她对齐宣王的承诺,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改革之举,就不可能做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那么万世流芳。然而,与大多数改革者一样,她的路也是走得十分艰难的。

艰难推行的第一件事就是节俭后宫开支,就是从后宫的饮食、衣物和日常用品入手。别看这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办起来一点也不比那些军国大事容易。

比方这伙食问题,涉及到后宫的每一个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咽得下糠菜红苕,这话真的很有哲理。钟王后降低伙食标准的行为还没有达到糠菜红苕的程度,后宫里人人都喊受不了了。

首先采取绝食的就是这灵燕二妃。第一天早上,当使女们把一大桌东西减少为三五碟菜肴时,灵妃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让使女们端下去了。而燕妃又是一顿大发威,不仅破口大骂,还将碗碟摔到地上,说是“谁吃这些喂猪喂狗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没那么差劲,只不过是数量上少了而已。比如稀粥,上了莲子粥就不上燕窝粥。再如糕点,有了五彩蒸糕就没有八仙团。那原来满桌的煎炒凉炸早餐菜品种也减少到二至三个。实事求是地说,就是这样,不管是哪个嫔妃,再大的肚子再好的胃口也吃不完。然而这灵燕二妃不一样,她们不是因为吃不吃得饱,而是因为肚子里有气,要借题发挥。于是就有使女把灵妃不吃燕妃摔碗的事儿报告给了钟王后。无盐女钟王后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喝着白米稀饭,若有所思地对使女说道:“不吃就说明肚子不饿。等她们饿了再说罢。”

到了中午和晚上,情况仍然是这样。两个王妃的绝食仍很坚决。藉轲就坐不住了,身为后宫主管,王妃们出了问题有了什么闪失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于是藉轲就偷偷地吩咐厨房另做了一桌平时二人爱吃的送过去。一见到重新送来的满桌子自己中意的东西,灵妃就明白是藉轲的暗箱作,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领了藉轲的这个情,拿过来狼吞虎咽地海吃了一通,把早上和中午的损失都补了回来。但燕妃是个实在的人,她没有懂得起,仍然拿起就摔,开口就骂。端坐在自己屋里翻阅后宫账册的钟王后听到响动就有些纳闷,隔壁这是第四次摔东西骂人了,这是为什么呢?钟王后就放下账册走了过来,这一过来就明白了真相。于是她就在燕妃园子里把藉轲臭骂了一顿,让藉轲记住不得再有第二次发生。同时明令藉轲安排第二天的伙食时还要减量降低标准,把稀粥一律换成白米稀饭,把糕点一律换成白面馒头。见藉轲答应得不那么干脆,似乎有些犹豫,钟王后又说:“这后宫的人养尊处优时间长了,吃得好穿得好,又不带兵打仗又不下地干活儿,身子骨就越养越娇。多吃点稀饭馒头,多吃点咸菜萝卜,对减掉身上的庸肉,对去掉身上的娇气都是大有好处的。”

屋里的燕妃见自己的招数不灵,在钟王后面前没有发挥作用,加上饿了一整天,这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不知起来喝了多少次茶水,也不知坐在木桶上撒了几次尿。到第二天早上,当使女们端上稀饭馒头的时候,她早已顾不上其他了,抢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燕妃开口吃饭的消息很快就由使女们传到了灵妃那里。灵妃也知道顶不过去了,没有多说什么就结束了绝食。

两个王妃与钟王后的第一个回合都打了败仗,把后宫总管藉轲气得不行。他本来想暗中帮帮两个王妃,让她们与钟王后争斗的时间长一点,把钟王后的三把火给灭了,哪知道这没头没脑的燕妃不识趣让钟王后逮着了把柄,等于是把自己给出卖了,让自己里外不是人。但藉轲又没有别的办法,一边是国王宠爱的王妃,一边是新上任的王后。王妃有本钱在国王面前发嗲,王后有权力弄人,你说他敢得罪谁,心里再有气也得忍着。

对钟王后“减庸肉去娇气”的作法,除了嫔妃,那些下人们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吃惯了好东西改不了口的说不好,还记着自己进宫前的苦日子、还惦着家乡爹娘在吃糠咽菜的人就说好。钟王后对说好的说不好的都不表态,反正自己成天吃的是咸菜稀饭加馒头,没有搞特殊化,不怕别人多嘴说闲话。

与减伙食标准几乎同时进行的,是压缩后宫的日常开支。日常开支的细目很多,都写出来恐怕要开一张很长很长的账单,麻烦得很,简单挑几样主要的说。一是嫔妃们的四季穿戴,钟王后从账册上发现,光这灵燕二妃一年下来就有上千件的新衣制作,其他嫔妃少则一二百件多则七八百件。一个普通使女,四季服装加起来至少也有几十件。就连厨工杂役们也是旧了的不穿、破了的不补。钟王后就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于是就立了新规,不管嫔妃使女还是杂役人等,四季服装一律减半。而她自己,她宣布三年之内不制新服装,只穿进宫时带来的柳庄乡亲们送的嫁衣。

对压缩服装这一条,后宫里没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人家王后都三年不制新衣,咱们虽然给减了一半,可还有一半新的可享用呢,就别上赶着去找不自在了。

可是在减少嫔妃们的化妆用品这一条上却卡了壳。任何一个漂亮的女人也离不开化妆品,再美丽的脸蛋也需要打扮。那些后宫的佳丽们再怎么楚楚动人,谁个脸上没个斑点疙瘩青春豆呢,这就要靠化妆品来涂抹遮掩。即使光鲜如灵燕二妃的鹅蛋脸瓜子脸,也要依靠化妆品来增光添彩。许多时候,后宫嫔妃们的竞争不光是天生丽质的竞争,还是手段的竞争,化妆水平就是手段的一种。减少化妆品就相当于减小了她们的精神寄托,断了她们的念想,你说她们能不强烈反对么。

这次不是灵妃燕妃一两个人了,是后宫的嫔妃们联合起来了。她们联合起来找到藉轲,要求恢复以前的化妆品供应量。藉轲知道自己作不了这个主,他就有些为难地对大家说:“各位娘娘,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这事儿是王后定下的,谁也改变不了。”

还是那燕妃快人快语,她毫无顾忌地冲着藉轲嚷道:“王后的话你也完全相信?那王后自己长得不咋地,从来不用化妆品,她哪里知道我们姐妹离不开这东西呢。吃的要减穿的要减,总不至于把我们女人用的东西也减了吧。”

其他的人就跟着起哄:“是呀是呀,这到底还要不要人活呀!”

藉轲见众怒难犯,只好笑着道:“这事儿我可真是没办法啊,要不你们直接去找王后,对王后说点好话,兴许王后能够把这化妆品的供应量加大一点。”

“找她就找她。这后宫里谁还怕谁不成。”急得红了眼的燕妃一甩袖子就要奔钟王后的住处,背后立即就跟了一串嫔妃。那架势颇有点打群架的意思。

不料在旁边一直没有发言的灵妃却说话了。灵妃说:“你们给我站住,这样闹下去成何体统。王后的命令就得要不折不扣地执行,难道叫咱们的新王后朝令夕改吗。”

众嫔妃尽皆不解灵妃之意,七嘴八舌地要灵妃把话说清楚。灵妃就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们仔细想一想,这时候去找她有用吗。咱们不如这样---”她把小嘴儿附在燕妃耳朵边上,如此这般地嘀咕一番,把燕妃说得不住地点头称好,末了还伸出大姆指称赞:“高、高,还是妹妹的主意高!”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后宫里的所有嫔妃采取统一行动不化妆不打扮了,那些本来就不得宠的嫔妃甚至连洗漱梳理都免了。这种情形哪里瞒得了齐宣王的眼睛。齐宣王一踏进后宫,满眼皆是邋遢不堪、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就有了老大的不高兴。找到灵妃燕妃,二人因为不施脂粉,显得苍老了许多。加上夜里都睡眠不足,那眼眶就有了黑黑的一圈影子。脸上腮边隐约可见斑点之状,嘴唇上边也失去了血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于是他就询问原由。两位王妃话未出口眼泪倒先流了出来,她们哽哽咽咽地诉说了钟王后克扣化妆品的事情,把个齐宣王听得火冒三丈,立即就转身去找无盐女钟王后问罪。

找到钟王后,齐宣王的气还没有消,但在钟王后面前他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质问。还是钟王后先开口。

“敢问大王所为何来?”

一向都口齿顺畅的齐宣王这会儿却有点结巴。他语无伦次地冲王后嚷道:“你你你。难道我大齐国连女人的化妆品都供不起么!”

“哦,大王是为这个呀!”

“你你你,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放!你立刻给我---”

从来在齐宣王面前都没有动容的无盐女钟离春钟王后一下站起来打断了齐宣王的话语,她刻意扭转身子背对着齐宣王道:“你担心你的脸没处放,也担心你晚上不知上谁的床,可你就不担心天下百姓的安危冷暖,就不担心大齐国的繁荣富强!”

钟王后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口气十分的强硬。奇怪的是齐宣王听了不仅没有发火,反而还一屁股坐在了刚才钟王后坐过的椅子上,坐上去之后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钟王后见状就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对齐宣王说道:“大王啊,你知道不知道咱后宫里一年要吃多少食品,一年要穿多少衣服,一年要用掉多少化妆品。这些开支里面有多少是真正的吃了穿了用了。浪费掉的东西究竟有多少。而柳庄的百姓呢,天下的百姓呢,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又是怎样。我按照大王你的要求,从小事做起,为咱们大齐国的老百姓和大大小小的官府官员做个表率做个示范,这事情意义太大了,你可千万不能优柔寡断半途而废啊。”

被钟王后这番话感动得不住点头的齐宣王一个劲儿地说好,但说了一大堆好之后他还是把话又扯到化妆品上来了,他说:“我不干涉你做后宫的事情,你也不要把她们得太急。你看她们一个个地都象外边的普通老百姓了,寡人见了心里也不舒服嘛。”

钟王后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说:“这我知道,大王是既爱江山也爱美人的。”

齐宣王听了就有些难堪地嘿嘿笑着走了。钟王后的话切中了他的要害,他真的是既爱江山也爱美人,江山是他的命,为了美人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钟王后当然不能过份违背齐宣王的意旨。在化妆品供应量上,她作了让步,由原来定的减少一半改为减少四成。别看这小小的一成数量不多,这可是双方的一个平衡点,嫔妃们觉得出了一口气,取得了胜利,新王后钟离春认为不伤大体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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