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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一印象

第二天一早起来,无盐女打开屋门正要出去找个地方洗漱梳理,不料昨天那两个使女一个用铜盆端着水一个用匣子捧着洗漱用品就来到了她的门外。无盐女也没客气,让二人把东西放在屋里的梳妆台前,然后挽起衣袖露出青筋暴跳的双臂,简单地洗漱梳理了一番。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使女一眼不眨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新的主人,看到主人双臂上露出的青筋和已经没有多少弹性的皮肤,二人面面相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无盐女打开梳妆匣子却没有动用里边的任何东西,让这二位使女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就似乎明白了原因,她们的目光从无盐女的脸上移开后又立即会心地相视一笑。

早餐也是由两个使女送到屋里来的。尽管是早餐,品种仍然十分丰富,碗碟杯盘地摆了满满一桌子。面对如此丰盛的食品,无盐女的手不知往哪里放,有很多东西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不知道怎么个吃法,举起的筷子就找不到目标。于是她就问旁边的使女有没有稀饭和馒头。使女答道稀饭和馒头都是我们下人吃的,这桌上的燕窝粥和五彩蒸糕可比稀饭馒头好吃多了,宫里的嫔妃们都是吃的这个。听使女这么一说,无盐女只好拿起碗来盛了一碗所谓的燕窝粥,轻轻地啜了一小口之后,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印象上好象比不上自己煎熬的稀饭。用筷子拈起一块五彩蒸糕放在嘴里,感觉虽然松软稣脆,但甜不甜咸不咸的味儿她觉得不如馒头好吃。其他的菜食尽管色彩鲜艳,造型别致,无盐女好象都不感兴趣。咽下几口五彩蒸糕后,她放下筷子问使女有没有咸菜,见使女有些不明白,她就比划着补充:有没有那种泡菜缸里泡出来的菜。两个使女听明白那意思后都一下就忍不住笑出声,她们异口同声地答道:这王宫里连我们下人都不吃那玩意儿。对两个使女的轻蔑和嘲笑,无盐女并没有在意,反而咧开一张大嘴微笑着让两个使女坐下来一块儿吃。哪知道话音刚落,两个使女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她叩头,嘴里连声说道:娘娘绕命,小的不敢与娘娘同坐。见二人如此,无盐女也只好作罢。用完早餐之后,两个使女把桌上的东西分别倒进两个大盆里就要端走。无盐女拦住她们问道这是要干什么,二人回答说是要全部倒掉。无盐女说难道下一顿不可以吃么,使女回答说这不行的,王宫里没有这个规矩。听到使女的回答,无盐女张了一下嘴却没有发出声来,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使女把两只大盆子抬出了屋。

整整一个上午,无盐女的屋里都没有断过人。开始是后宫总管藉轲来了,他向无盐女简单地介绍了后宫的基本情况,又详细地讲解了后宫的种种规矩,杂七杂八的嘀咕了将近一个时辰。临出门的时候,他反复打量着无盐女的穿着,然后垂着双手做出一副内疚的样子说道:“是小人的不对了,怎么还能让您穿着这身衣服在王宫里进出呢。我这马上就去安排。”不待无盐女反应过来,他就召来门外伺立的使女作了交待。不一会儿,大约有七八个使女分别抱着一大摞花花绿绿的衣服披风等穿戴用品来到无盐女的屋里,把那些空着的箱箱柜柜都塞满了。这七八个使女刚走没多久,另外一拨使女又来了,她们给无盐女送来的是一大堆化妆用品。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无盐女可是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眼看着到了大晌午的时候了,藉轲又带着几个做衣服的裁缝来了,一进门他就对无盐女说道:“刚才送过来的那些衣服用品不知是否合您的身,现在我请几个师傅过来专门给您量身定做些合适的穿戴。”于是几个裁缝就开始在无盐女身上比比划划,一直折腾到正午。

吃过午饭,无盐女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干什么,于是就信步走出了屋子。她先是站在门前打量屋外的这个小小园子。整个园子除了角落里的那几簇花儿之外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踱到那些花儿跟前,仔细观看之下,她发现那些花儿虽然收拾得很干净,也没有什么昆虫蚂蚁之类的糟蹋,但总觉得没有柳庄野外的花儿开得自然鲜活,更没有那股袭人的香气。穿过那道圆形的拱门就是燕妃的园子,无盐女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踏进了别人的领地。

这时候的燕妃也是刚刚吃过午饭。刚刚吃过午饭的燕妃与齐宣王一样有一个习惯,就是总要睡午觉,这也许是进了王宫以后被齐宣王传染的毛病。正要午睡的燕妃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心里就老大的不高兴,要知道在这王宫里除了齐宣王可是谁都不敢打扰她的。后来无盐女听人说当初有个不识趣的使女在这个时候走路走得急了一点,把睡梦中的燕妃惊醒了,那燕妃硬是活生生的叫人把她的脚筋给挑了,然后赶出了王宫。无盐女跨过拱门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园子里住的是谁,更不知道燕妃的这个习惯,所以就由着自己在柳庄乡下走路的习惯,脚步踏在地上哒哒地作响。正当她举目四望欣赏着满园风光的时候,那屋里就传来了恶狠狠地一声叫骂:“是哪个该死的东西在那里胡闹!”

正在观花望景的无盐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声叫骂,但她不知道这是在骂谁,更不知道这是谁在骂,于是就停住了脚步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少倾,那屋门咣啷一声响动,一张怒气冲冲的漂亮脸蛋探出来向园子里张望。这是燕妃那张人见人爱的鹅蛋脸,当这张脸蛋上滴溜溜转的两只黑眼珠落在园子中间站立着的无盐女的脸上时,那两只黑眼珠立刻变得象充了血一样地惊恐,鹅蛋脸光滑的皮肤立刻变得好象蛋壳被砸破了似的咧出了许多口子,一张樱桃小嘴半边开启半边闭着地僵在了那里。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在后宫里炸响:“快来人哪,有鬼呀、有鬼呀!”

听到叫喊,首先赶到现场的是总管藉轲,紧跟着的是一大帮使女、厨工等杂役人员,接着就是一队威风凛凛的戴甲卫士。

人们围在那个小园子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藉轲是认识无盐女的,一见到无盐女也挤在园子中央,似乎就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推开人群,使劲地敲打燕妃那扇紧闭的屋门。那门随着刚才的一声尖叫又咣啷一声关上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尽管外边来了那么多人,尽管外边的人在大声地询问。藉轲敲了几下屋门没有敲开,叫喊了几声燕妃娘娘也没有应答,只好叫来两名士兵使劲用脚踹。踹开屋门后,藉轲第一个冲进去,发现燕妃娘娘栽在床上,头用被子裹着,屁股撅得老高老高,全身一个劲儿地在那里颤抖。藉轲见状立即叫使女把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并找来毛巾为她擦拭那一头一脸一身的鼻涕眼泪和口水。

坐在椅子上的燕妃仍然惊魂未定。她指了指门外对藉轲说:“有鬼,刚才园子里有鬼!”

藉轲急忙上前在燕妃耳边细声说道:“禀娘娘,那不是鬼,是昨天才进宫的新人,就是您安排住在隔壁的那一位。”

“是她!怎么会是她?”燕妃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娶个妖怪进宫来不是要把大家吓死吧。”

兀自站立在园子里的无盐女在燕妃尖叫时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随着众人的到来,特别是众人看着她时的那些惊恐的眼神里、那些畏惧的表情上以及人们逐步后退的动作上,她已经知道了,是自己惹的祸,是自己这张脸惹的祸。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显得十分沮丧,也非常的无语。想说点什么对众人表示歉意又不知该说什么,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弥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离开、回避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无盐女走进圆形拱门,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这边园子里的燕妃也随即消停安静了。藉轲对屋外的人挥挥手,众人见状也就散去了。

不一会儿,燕妃的园子里又响起了脚步真。这回来的不是别人而是灵妃。灵妃本来在自己的屋子里闲得无事,午饭后正与使女下棋混时间,下得兴趣正浓的时候忽然听见燕妃的一声尖叫,不由自主地打嘴里就冒出一句:“有鬼,我看你自己就是一个鬼。”嘴里说着,屁股却没有离开椅子,继续与使女在棋盘上较劲。直到屋子外边响起很多脚步声,感觉好象是出了啥事儿的时候,她才放下手中的棋子伸了个懒腰叫了一个使女过来打听消息。那使女回去向她汇报了事情的原委,特别是说到燕妃的狼狈表现之后,这灵妃当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瞧瞧。”

跨进燕妃的屋子,灵妃装模作样地问道:“姐姐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哟,看把您弄成这样,呆会儿大王见了还不给心痛得要命么!”

那燕妃听得出这话儿里的刺儿,但她这会儿顾不上这些,只知道把自己心里的那点委屈倒出来,为自己的狼狈失态找个借口和理由。于是她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对灵妃说了一遍,重点描绘了她所见到的那个妖怪的可憎面目,最后她强调:“我的妹妹哟,你是没见到哟,你要是见到了可能吓得比我还要厉害。”

哪知道这灵妃听完之后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一阵哈哈大笑。这灵妃本来是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这一阵发自内心的大笑让那张瓜子脸扭曲得变了形、走了样,让燕妃在刚才的惊恐过后又是一场惊愕,只觉得这张瓜子脸与刚才见到的妖怪脸一样的可怕。

笑过之后,灵妃就低声对燕妃说道:“姐姐有所不知,既然这新进宫来的是一个妖怪,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让大王去感受感受那妖怪的恶心。这既可显得咱姐妹俩心胸宽广,又可让大王在恶心之后更加地亲近咱们。我敢保证,咱大王不出三天就会把那妖怪赶出去的。”

听完灵妃的妙计,燕妃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这天晚上,当齐宣王乐颠颠地跑进灵妃的屋子时,灵妃立即给齐宣王赔罪,说自己来月经了,不能伺候大王。齐宣王有点扫兴地又去到燕妃的屋里,没想到燕妃也说自己身上不干净,这几天是忌日。把个齐宣王弄得莫名其妙地自语:“怎么她们家大姨妈相邀着一块儿来了!”

就这样,真是有点无奈的齐宣王依依不舍地离开燕妃的屋子,站在园子里仰望夜空。偶然间,他从那道圆形的拱门里看见了另外一个园子屋里还亮着灯光,这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新娶进宫的新人。于是他就悄悄地迈过那道拱门,慢慢地进到了无盐女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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