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道不尽，万古愁

找寻当中，二人每到一处，几丈开外便听到窸窸窣窣的毒虫游动之声，这些毒虫并非是扑向二人，而是各个急于逃命。寂远一瞧，说道：“尹施主，你这七绝散果然药效显著，毒虫都吓得跑的远远的。”尹晗秋道：“不对不对，刚刚的事搅得我都混了，都忘记撒七绝散驱虫了，可这些毒虫比我撒七绝散跑的还快，好生奇怪。”寂远惊道：“不会是又来了甚么厉害的毒物，把这些毒物吓跑的罢？”寂远如此一说，尹晗秋也提高了警惕，二人停下脚步，四周观察了好久也不见有甚么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找寻吃的。一会功夫，二人寻了些树皮，嫩草，随便吃了些，又按原路返回，一路之上，尹晗秋一直凝思着到底是何缘故令这些毒虫如此。二人休息了片刻，此时已入未时，艳阳已然西斜。寂远望着万毒谷上蔚蓝如洗的天空和几朵如絮的白云，忧忧道：“看来寂远我早晚要葬身此地了，生死倒无所谓，只是方丈和师傅交办的事还未办妥，只怕会引来众人厮杀，伤了许多性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尹晗秋听寂远所言，也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长长的叹了口气，怅然道：“这谷壁并不陡峭，勉强可以攀爬上去，只是这里毒虫忒多，攀爬之时本已维艰，又哪有余力躲避毒虫。”寂远道：“要是毒虫能够大发慈悲，不来为难咱们就好了。”寂远话音刚落，尹晗秋忽地心中一闪，自言自语道：“不来为难咱们，不来为难咱们······啊！是了，定是如此！寂远师父，咱们有救了！”两日来，尹晗秋白皙的脸上还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百合，快乐兴奋的样子全然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寂远看着尹晗秋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听到“有救了”三个字，忙站起身，问道：“尹施主想到出去的法子了？”尹晗秋神秘一笑，说道：“恩，若是我没估计错的话，这法子就在你的身上。”寂远疑惑道：“怎会在小僧身上？”尹晗秋道：“还记得咱们去找寻吃的，那些毒虫四散逃跑的情景？我猜是寂远师父体内同时存了炽火毒龙和冰魄寒蝎的两种奇毒，这毒对人来说察觉不到，但对毒物来说，你已成了奇毒无比的‘毒物’，那些毒虫察觉到你还不吓的早早跑开，难道等你‘毒’死他们不成阿？”说着，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寂远搔着头皮也笑了起来，说道：“若真如此，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咱们这便出发，如何？”尹晗秋道：“我也只是猜测，万一不是这样，寂远师父你可就危险万分了！”寂远不假思索道：“没事，小僧已经死过好几次了，再说不试上一试，在这里早晚也是一死。”尹晗秋道：“那好，咱们这便出发。”说罢，二人便一同朝谷壁行去，寻了坡缓之处，朝谷顶攀爬。二人攀爬了一段距离，发现情况正如尹晗秋所料，各种毒物闻寂远而丧胆，各个奔相逃跑躲避。二人相视一笑，没了顾虑，全力向上攀爬而去。这万毒谷虽可勉强攀爬，但多处谷壁亦是十分峻峭，再加上荆棘遍布，更添几分难处。情势当前，二人也顾不得甚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相互扶携。寂远的僧衣臀间部位被荆棘划破了一个大洞，遮掩之下又多了几分不便，尹晗秋虽有察觉，但故作不知，也便好了许多。二人如此这般，艰难的朝阳光灿烂的谷顶爬去。足足用了两个来时辰，入了酉时，二人方爬上谷顶。都已累得满头大汗，刚即上来，便纷纷瘫坐在地上，各自喘着粗气。还未待粗气喘匀，忽地听到尹晗秋啊了一声。寂远猛的一惊，急忙瞧去，见尹晗秋疯也似得朝前面扑去，全然没了端庄典雅之姿，便是刚刚如此费力攀爬万毒谷之时也没此般模样。寂远也不知发生何事，忙跟了上去。尹晗秋扑出两丈开外，从地上拾起一件物事，紧紧握在手中。寂远一瞧，确是一个珠钗。过了半晌，尹晗秋方喃喃道：“这个是晗烟的珠钗，是我和晗烟儿时母亲所送。”说着，伸手将自己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将两个珠钗放在一起，寂远一瞧，果真一模一样。此时尹晗秋双眼已湿润，续道：“这珠钗我和晗烟都不曾离身，可晗烟的珠钗却又丢在了这里，定是出了意外，难道······难道晗烟真的遭了风清玄的毒手么？晗烟，晗烟······”尹晗秋已是清泪成线。说着，用尽全身力气，将两枚珠钗死死握紧，嫩白的手指间已被珠钗刺破，鲜红的血水慢慢渗出。寂远正要劝慰几句，还未待言语，尹晗秋疯也似的四下找寻。寂远一瞧，也未言语，忙跟着尹晗秋一起找寻。尹晗秋已是慌了神，东一扑西一窜的乱寻。正在这时，忽听寂远在不远处啊的一声惊呼，尹晗秋先是一愣，随即猛扑了过去。待尹晗秋靠近时，寂远已然双手合什念起经来。尹晗秋朝地上一瞧，亦是吃惊不小。但见一条血淋淋的断臂没在杂草之中，血渍虽略有风干，可依然漆红厉目，尹晗秋忙伸手去拾。就在手距断臂几寸处，尹晗秋见断臂上的衣衫并非女衣，而是男子的衣袖，忙即收回玉手。再向断臂的手掌瞧去，见手掌粗厚，又生了许多黑毛，更加断定是男子的断臂。余光到处，尹晗秋见几尺外的杂草中横着一柄铁棍，凑近一瞧，铁棍顶端已然炸裂，炸裂之处已被熏黑，熏黑的地方还有丝丝的火药之味。尹晗秋定了定神，思索了半晌，自言自语道：“这铁棍顶端铁球之内藏有火药，关键之时可以触动机关引爆伤人，名为琉璃棍，应是琉璃庄庄主风清玄的独有兵刃，看来这断臂也应是他的，可寂远师父跌落万毒谷之时，晗烟已身负重伤，又是谁砍了风清玄的手臂下来？也未看到晗烟的尸首，难道晗烟被人救了不成？谢天谢地，若是如此，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如此想着，尹晗秋又在四周寻了两遍，仍是没有寻到尹晗烟的尸首，心中也算暂时宽慰了许多。过了好半晌，寂远方停了诵经，尹晗秋问道：“寂远师父，可知这里发生了何事么？”寂远搔着头皮道：“小僧不知。”尹晗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咱们还是先回庄上，再做打算罢。”寂远道：“也好。尹施主稍等片刻，待小僧把这断臂先行葬了。”尹晗秋虽急于回庄看个究竟，但见寂远如此心地慈善，也未多说，便在一旁等候。若换做他时，尹晗秋亦会帮着寂远葬臂，可此时这只断臂却是伤了自己妹妹的风清玄的，且不知妹妹是不是真的已遭了风清玄毒手，又怎会心甘帮忙？一会功夫，寂远葬好了断臂，又诵了几句经文，方转身同尹晗秋一齐朝玉绣山庄行去。此时已近黄昏，西边的落日却是出奇的红艳，残阳胜血，将整个大地都映得分外鲜红。二人心中焦急，脚下行得甚快，一会功夫便到了玉绣山庄后院。二人还未待放缓脚步，远远瞧见一名女子横卧在地上。尹晗秋一瞧，疾扑过去，俯下身将女子抱起，翻转身来，见女子正是玉绣山庄的弟子，尹晗秋忙伸手试探鼻息，已然死去多时，身子都已冷了。尹晗秋虽忍住内心悲痛，未哭出声来，但泪水已然夺眶而出，寂远在一旁早已诵起经来，为女弟子超度。正在二人悲痛之时，尹晗秋余光扫处，见不远处廊檐之下又有一名女弟子靠墙坐着，尹晗秋忙放下怀中弟子扑了过去。试探之后，靠墙坐着的女弟子同样已死去多时。尹晗秋本已伤心至极的心突然间收得更紧，一种更加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尹晗秋忙在四下里找寻。寂远也猜出了尹晗秋所想，忙停了诵经，同尹晗秋一齐找寻起来。片刻功夫，二人已将后院寻遍，共寻到了四名弟子的尸首。尹晗秋瘫坐在一名弟子尸首旁，已是泣不成声，不停的自言自语道：“是谁？到底是谁如此狠毒？”寂远亦是心惊肉跳，不停的诵经。尹晗秋哭了半晌，心中一闪，似是想到了更为可怕的事情，倏地跃起身来，朝正院狂奔而去，寂远一瞧，紧忙跟了上去。残阳已被山峦所吞没，留下的只有那一片如血的天际。待二人赶至正院，放眼瞧去，偌大的庄院之中，十余名女弟子横躺竖卧在地上，殷红的血水将整个庄院都已染红。尹晗秋已然没了哭声，一霎间，似乎连呼吸和心跳都已没了，只有泪水还在滚动，从眼角至下颚，一滴滴打落在地上。片刻过后，尹晗秋只觉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进而黑漆一片，身子一软，已然昏了过去。此情此景与寂远儿时家人被歹人残杀甚是相似，寂远只觉手脚间冰凉一片，脑海中不断浮现当年的影像，不自觉间双拳紧握，牙间咯咯作响，此时却没有诵出半句经文来。忽地见身旁的尹晗秋晕倒，忙伸手将尹晗秋扶住，轻轻放到墙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