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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暗色星云

岁月流转,一晃千百年,数万年。星球白热的光芒褪变成火红的色泽。

又是一段岁月匆匆而逝。在我右侧很远的地方,黑暗星云蓦然浮出。起先是一片难以辨识的云朵,渐渐在夜空中沉淀成墨色的云团。我不知道注视了多久,毕竟“时间”的概念早已成为过去。星云离我更近了些,在黑暗中犹如无形的怪物——庞大的身躯步步挪移。它慵懒地划过天际——朦朦胧胧却又气势逼人。离我越来越近,慢慢地经过我面前,从我与中心太阳之间穿过,滑进虚无之中,像是有块幕布遮蔽在眼前。异样的恐惧夹杂着一丝丝好奇袭遍全身。

充斥宇宙百万年的绿光如今被浓重的幽暗取代。我一动不动,四处张望。百年飞逝,我似乎能看见暗红的光不时穿梭而去。

我专注地看着,在云雾状的黑暗里显现出圆形的绛红色物体。它们似乎来自于黑暗的星云。不久,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看得更加清晰——那是些略带红色的球体,大小与早先见过的发光球体很接近。

它们不断从我身边飘过。我愈加感到异乎寻常的不安,反感与恐惧袭上心头。没有任何实际的原因或来由,我本能地厌恶起身旁经过的一个个球体,畏惧地盯着它们。

一些球体比其他的更明亮;就在其中的一个球体里,蓦地浮现出一张脸。就轮廓而言,那是一张人类的脸,但却受着痛楚,令人惊骇。我从未想过世上会存在如此的痛楚,觉察到这张眼眶近于撑裂的脸竟是双目失明,这痛楚便又加了几分。一会儿,它就飘进四周的幽黑之中。之后,我又看到其他的脸孔——同样的无助悲痛,双目失明。

许久过后,我发觉离这些球体更近了,于是更加不安。不过倒是没那么惧怕了,那些悲伤的脸融化了我的恐惧,怜悯在心中四处滋生。

毫无疑问,有什么簇拥着我靠近这些红色的球体。此刻,我已然身处其间,随一众球体一同浮动。一会儿,我瞧见一颗球体似乎要将我碾过,根本无处闪躲,一晃就从头顶压过来,我瞬时浸在深红色的雾中。雾气散去,辽阔无垠的寂静平原展现在眼前。我困惑地瞧着,这地方似乎同我初次见到它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慢慢地走过它的每寸土地,遥远的前方一轮硕大血红色的圆环[1]悬挂在天际。四周荒寂无声,一如当年令我无限好奇无尽感慨的寂凉。

这时,在殷红的幽暗之中我看到远处山脉高高耸起的峰尖。曾几何时我描述过那里隐藏着很多东西,是我经历所有恐惧的开篇;就是在这儿,在数以千计的神灵的默默注视下,与我的神秘住所别无二致的房子就伫立在辽阔寂静的大地上,我曾亲眼目睹它的复制品被熊熊大火吞噬,而后随着地球与太阳相撞,永远消失了。

虽然能看见山峰,但许久过后我才望到诸峰山尖下的层峦叠嶂。大概是由于古怪的红色雾气贴于地表的缘故。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看清了全貌。

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已至山脚,巍峨的众山屹立于头顶之上。这时,那条大裂缝恍然出现于眼前,我不由自主地飘了进去。

随后,我来到了辽阔的竞技场。那栋房子矗立在大约五英里远的地方,高大沉寂,阴森古怪,坐落在高耸的环山中央。目力所及,它没有丝毫改变,就好像我昨天才见过一样。群山阴沉肃穆地耸立在周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在右边远处难以企及的山顶,兽神雄健的体型隐隐浮现,再往上数千英寻,从暗红色中浮现出死亡女神骇人的面容。左侧是无眼巨怪,灰蒙蒙的,很是神秘。更远处,活生生的食尸鬼斜倚着岩壁,在幽暗的山脉间呈现出一团团恐怖的颜色。

我慢慢从竞技场上飘过,同时还辨认出很多其他的潜伏之物,它们影影绰绰地盘踞在高处。

距离房子越来越近,思绪倒回到无数年前,我记起了这个地方那些可怕的鬼怪。过了一小会儿,我眼睁睁地瞧着这宏伟静寂的建筑一点一点在眼前放大,却无法驻足。

这时,我漠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麻木。尽管离这恐怖的建筑愈加接近,却并没有料想中的惊慌失措。我无比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就像一个人大难临头却依旧吸着烟卷,冷静地透过袅袅的烟雾望着周围的一切。

很快我离房子很近了,近到细节之处清晰可辨。我凝视着它,愈加觉得它与我住的怪屋极为相似,只不过占地更广而已,其他都一模一样。

看着看着,我忽然惊讶不已。我正前方是通向书房的外门,门口横躺着一块巨大的压顶石,除了大小颜色不同,这块石头很像当晚我抵抗猪脸怪物时滚落的石头。

飘得越近我越惊讶,书房门的铰链已经断了一部分,如同当时猪脸怪物合力把书房门撞开的程度一致。万千思绪顿时涌进脑中,隐约中,我意识到猪脸怪物袭击房子这件事或许比迄今猜想的更具深刻含义。曾经还生活在地球上时,我就莫名地想到,我所居住的怪屋与寂静之原中心的那幢建筑之间可谓是同命相连。

如今,我意识到当时只是有所怀疑,而未曾深入思考其存在的可能性。我开始超脱凡人的思想,明白自己击退的那次攻击其实与这所古怪建筑受到的攻击相连。异乎寻常,却合情合理。

思路蓦然突兀地打断了,我开始留意起房子外部的特殊材质。我曾经说过它是暗绿色的。但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之下,我发现颜色竟忽明忽暗,时而发亮时而黯淡,就好像黑暗中掌心摩擦磷后冒出的磷烟。

此刻注意力又转移到大门上来。我第一次感到惧怕,因为两扇巨大的门瞬间向后打开。我无助地向里飘去,里面漆黑一片。瞬间我已越过门槛,沉重的大门悄然关闭,将我封禁在这黑暗的空间之中。

一时间,我静止悬浮在黑暗中,接着又开始飘移,不知去往何处。突然,从下方远处似乎传来猪的笑声。声音很快消失,寂静与恐惧再度充满空间。

前方某道门打开了,渗进些许白色的光芒。我缓缓飘进这间屋子,竟然似曾相识。突然耳边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令我一时不知所措。一连串模糊的场景在眼前一一闪过,神情恍惚,一瞬的时间似乎变成了永恒。接着我重获视觉,也不再感到头晕目眩了。一切都变得清明。

注释:

[1]死亡的中心太阳的火焰边缘,这应该是从其他角度描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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