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娘！”飞身站立她的面前，箫澜园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人了！她，是真的在等着我的到来么？
“你来了！”放下手中的酒杯，她抬起头来，淡然的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宠溺，此刻的她看我，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那么的冷漠，那么的萧瑟！
娘，你生我的气了，是吗？
“我来了！娘。”不敢再正视她的眼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辜负了她。就算是恨，我也只有承受着。
“不要再叫我娘了，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叶飞絮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叶永澜白发人送黑发人，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小女儿了！”她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天空，可那天空是一片黑暗，沉沉的，仿佛就要坠落下来。娘，你的心，此刻，是不是就跟这即将坠落的天空一样，悬着，然后，缓缓掉落。娘，不管如何，在我的心中，你依旧是我的娘亲。经过这次，你的形象，比以前，更高大！
“娘，对不起！我······”诺诺的，逃避着自己所犯下的错。是不是当初，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今日，我们母女，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境地。可是，如果她知道了一切，我是不是就将永远生活在她的执念之下呢？而我，不愿啊。
我知道自己的自私和虚伪，永远都是宁愿别人受伤也不愿意自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然后在伤害了别人以后，“假惺惺”的伤痛着。我恨透了这样的自己。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这样去做。
“我说了，不要叫我娘！告诉我，现在的你，叫什么名字？”依旧淡然，声音里全是空洞。我能为你做什么？
“尉迟鸿影！”轻轻的，我将这个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的姓名告诉了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身躯颤动了一下，神情有些失控，却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她就恢复过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轻轻的念着，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感情。听到这个名字，她就知道了。她就该明白我了！娘，我是尉迟鸿影，是尉迟家的鸿影。是流门的尉迟鸿影啊！
“娘知道的！女儿······尽力了！”
“怪不得，流门流传几百年的规矩到我叶永澜这里就失效了。我还一直沾沾自喜的以为是自己的权利，让立于世外的流门也不敢妄动了！却原来，只是因为我是门主的娘。算得上是你流门的人了，那规矩才没有实行吗？絮儿，这么些年，你瞒得我好苦啊！我一直愧疚于你，可没有想到，你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我一直扮演着慈母的可笑角色，还在心中偷偷的耻笑着我吧！絮儿，娘在你的眼中，就那么的不可靠吗？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娘亲？”她看着我，眼中带着决然的疼痛，那眼神，让我连转头都做不到，我，伤她那么那么深，的确，她说的一点错了没有，流门这么多年来，受她压迫，却是真的从来没有找过她的麻烦，只是一次次的躲着她，不伤害自己而已。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而我，将所有的一切都瞒着她，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也的确是，我从来没有像对待爹爹那样，把她当成过可以交心，可以分享所有的娘亲。她，在我的心中，或许，从来就不是妈妈，只是我一直防着的，放到与皇帝一个位置上防范着的会伤害我的的外人而已。
可是，她做的那一切，我不是不感动。她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果我真的付出了感情，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该如何选择。
就如同此刻，我该如何选择。转身决然的离去，从此拥有我想要的自由和快乐。还是跪下，认错，然后顺着她的安排，利用流门，为她夺取江山，她百年以后，我登上那高高的帝位，从此，永远局限在那小小的皇宫中，一生，困苦。最后，死在那个繁华的牢笼中。这样，她会开心一些吗？
可是，我不会开心的，我不愿意这样。终究，我还是自私的！即便是知道自己的自私会伤害到别人，还是只为自己着想。但我，真的，在你那样对我以后，想为你，做点什么！
“对不起，娘亲！爷爷去世之前，就跟我说过，你的心太高远，那是不适合我的。他告诉我，有朝一日，有机会离开，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跟那权势扯上关系！所以，当年，我与爹爹守孝族陵，不愿回京。可是，年幼的我，又怎么能带着爹爹和叔叔逃离，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师傅，就是流门的前一任掌门，她，与爷爷奶奶都认识，最后选了我做她的关门弟子，传我功力，并且将掌门之位，传于了我！回到京城以后，我一直在找机会离去，其实，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有能力离开了。可是，娘，絮儿也有舍不下的！这一次，若不是娘定要女儿娶夫，或许，我依旧还是会跟爹爹这样生活在这里。
不是我不体谅娘亲为我的心，我知道娘找的男子，定是很好的！可是······有一个情况，原本女儿不想跟你说。现在，你这样难过，我想，我还是让你知道，让你有个准备！······淡云叔叔断言，我今生，活不过三十岁，而且，我不会有子嗣的！娘亲，这样的我，怎么能去耽误那好男儿，怎么能平白的糟蹋了别人疼之入骨的宝贝呢？”跪下，在她的面前，低着头，将一切的一切都简略的说给她听，我相信，她对我的疼爱，定是会遂了我的愿的。这与我原本想的结果不一样，可是，这样的结果，毕竟比我毫无声息的走了，永远躲着她，好些吧！娘亲，即使我真的不把你当娘，但你，也终于还是成了我心中的亲人。你，也是我舍不下的人了！
“什么？”她的手放到我的肩上，有些颤抖。
“娘，是真的！淡云叔叔，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魁手魔医，他的话，不会假的！”抬头望着她，却惊讶的看见她眼中的水痕。
娘亲，你哭了吗？为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
“可有办法医治？”听到魁手魔医的名字，她愣了一下，却也是信了我的话。是啊，魁手魔医断言，谁能不信。只是，她大概不知道，淡云叔叔的身份如此骇人。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娘，女儿无怨！三十年，够了！”
“为什么？”
“娘·······”手颤抖的覆上她的脸，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二次，看见她哭。上一次，还是，爷爷离去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为什么，仅仅剩下的十来年，你想离开我的身边？”她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握的我的骨头生生的疼痛了起来。
“栩羽！五岁那年，族陵那里，我被栩羽选中了！离开那天我留下的信中，与娘说过。女儿喜欢的是平淡的生活，只想寄情与山水田园间，平平淡淡的和爹爹，叔叔一起，过完我剩下的十来年。而爹爹，自从知道以后，就已经决定，我去哪里，他去哪里。黄泉路上，我有他，也不会寂寞！娘，我爱他，我人生的三十年，有过娘亲，有过兄弟姐妹，再加上连命都交给了我的爹爹，我很幸福！娘，给我自由，十年，让我们自由，快乐十年。十年以后，我回来，陪着你，然后，我，会毫无遗憾的离去！娘，成全我，好不好？”卷起衣袖，拿下常年戴在手上的刀套，一圈缓缓流动着的金黄，展现在她的面前。既然决定了，那么，娘，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你，不会害我的，是吗？
“我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我的话，让她沉默了！
良久，良久。对着我，她平静的告诉我，她的决定。
娘，你的爱，女儿，永生不忘。
“可是，我也希望，娘亲能够快乐！若我的离去，让你······”
“去吧！去过你自由的日子！娘成全你，以后，叶家再没有二小姐了！叶家的二小姐，已经，死了！”送开我的手，她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眼泪湿润了我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她的背，居然，已经不再，挺直了！
对着她的背影，我深深的磕了下去。
一磕，感谢娘亲赐我生命，养育我成人。
二磕，感谢娘亲成全我的心愿，放我自由。愿娘亲，如心所愿。
三磕，来生，你为女来我为母，还你今生所付情。
“影儿，尉迟家的事，不要插手！还有，记得，时常给我传个信息！”只顿了顿身子，没有再回头，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娘，谢谢你！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有些人，即使让我粉身碎骨，我亦不悔！
夜空下，我缓缓的走着，走着。再也没有回头。再也不会回头。偌大的京城，此刻，竟然如此，消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