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放手!”在我就快要放弃挣扎的朦胧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四肢百骸似乎开始长大了嘴巴,贪婪的吸食着源源不断的空气,脖子上的压力渐渐减轻,而后他用力掐住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朦胧中传来打斗的声音。
好在他已经疯狂的什么都不知晓了,不然以他之功力,抬手一掌而来,岂不比掐我脖子来得更快。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被制住的穴道依然未曾解开。
亭子外面,一身白衣的师姐与师兄纠缠在一起,两人招招均朝着对方要害而去,竟是拼死相战。
片刻间,庭院中被修剪的美轮美奂的花草树木因为她们而凌乱不堪,短短百招未过,师姐已然显露败相,只能凭借着高深的轻功左右躲避着师兄凌厉的进攻。
师兄似乎是杀红了眼,想要立即将那个阻止他掐死我的人毙命在掌下,竟然忘却我还无法动弹的静坐在亭子里,只在那白色的影子后面紧紧跟随,一找着机会,便运足了功力拍去。
或许因为知道我还没能冲开穴道,师姐也不敢远远逃离,只得在院子里四下逃窜,时不时的将担忧的眼神传递过来。
我心急如焚,师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流门里基本没有几个人能胜得了他,更何况此刻是在摘云庄内,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他。
他本身武功高强之人,师姐早些年因为一些事情从此荒废了武艺,更很少与人动手,除却轻功,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毒术,但此刻她甚至连从怀中掏出毒药的功夫都没有。
她能从分部匆匆赶来,定是预料到什么,可我才刚坐下没多久,她便赶到,怕是根本来不及准备什么的。
这个时候,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只有我,可我······
定住心神,闭上眼睛,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去听她们打斗的声音。聚集起身体中所有的力量,不要命一般的朝那处被封锁的关口撞去,一下,又一下。
许久许久······
“噗”一声,我吐出口中腥甜的血,睁开眼。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掌从师姐胸口收回,鲜血纷飞的瞬间,画面仿佛在我面前定格,我眼睁睁的看着师姐,慢慢的跌落在花丛中。
“师姐!”狂吼一声,我扑将过去,抬掌便将站立一旁毫无防备的男人拍了出去,从花丛中迅速捞出师姐的身子,运气掌力,将内力慢慢输送进去,护住了她已经微弱不堪的心脉。
“师姐,师姐,你醒醒!”我抑制良久的眼泪终于破涕而出,晚了一步,我就晚了一步。
我若是早一点,哪怕只是早一点点冲开穴道,她也不会这样。
我扶着师姐慢慢站起来,手未曾离开她的身体分毫,内力源源不断的传送这。
转过头,我愤怒的看向已经瘫在一旁的师兄。这个时候,他大概才真正知晓,我从师父身上得到的,究竟是多么的丰富了吧!
我不止给过他一次机会,我那般的信任他,他说让我一人前往,我便一人前往,他却借由着我心疼他的心打消着我的防备心理,在我因为关怀而失神的一刹那制住了,他不想我死的那么容易,他要我体味到死亡的痛苦。所以,他掐着我的脖子,让我一点一点失去空气,失去生命。
他那样的狠,亦如当年对待师父一般。
“影儿,安然,我要见他,安然!”师姐悠悠然醒转,抓住我的衣衫,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冲我说。
“好,好,我马上带你去!”我哭泣着应答。
即便我的内力不断灌输,她的生命依旧一刻不停的流失着,她撑不了多久了。
习医多年的我,此刻如此恨自己的无能,亦恨着自己的了解。
“不能放她走,齐儿,你若不杀了她,我就永远不原谅你。”屋檐下,躲藏许久的三人终于走出来,宋庆蝶目视着我的眼光中充满了恨,她冲着倒在地上的师兄喊,对于他的伤根本无丝毫关心。
我知道此刻我很狼狈,嘴角的血液来不及擦去,因为强行重开穴道而导致体内气息有些紊乱,加之运足全身力量伤了师兄,我的呼吸声很沉很重,身侧的师姐白衣上处处泛着黑红的血迹,呼吸微弱,连站立都只能倚在我的身侧。
可是,她们以为,这样便能要了我的命么!
没那么容易。
赴日伸出去要拉住展蓝的手晚了一步,那个怀着得意笑容的女子与宋庆蝶一同,冲到了我的面前,站在好容易爬起的师兄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师姐的手更加用力的抓我,却使不上力气,软软的要松落下去,而后似乎还有所舍不下一般,又用力抓紧了,抓的指节泛白,抓的汗水直冒。她快不行了。
望向拦住前路的人,谁要拦我,谁敢拦我?
“师兄,当日为了报仇,你可以对师傅下毒手,今日为了她,你也可以向我下毒手。师兄,自今日起,我便替师傅逐你出师门,你我之间再无干系。今日我师姐若无事便罢了,若她有何不测,你,还有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瞪视着她们,我努力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和伤痛,状似平静的说。
齐风低垂下头,不再言语,亦不再看我,身体簌簌的抖动着。宋庆蝶原本愤怒的眼神面对着我的决绝和狠辣言语过后,竟是突然间惶恐起来,默默的退了两步,将自己藏在他的身后。
赴日急忙赶上想拉住冲动的展蓝向我出手,却没有来得及,只在刹那间,我时间牛毛般细针直直没入她的双手双脚,她只轻呼一声,便倒地不起,哀号起来。
没有迟疑,我努力撑起师姐的身子,她比我高大得多,要抱起她很是吃力,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搂着她便急急的翻墙而去。
哪怕要死,也要先见到她想见的人。
对于内伤无经验的我,至少还可以求助于淡云叔叔,或许他会有法子的,当日我那班疑难杂症,他都能将我医好,师姐不过是受了内伤,我已经努力护住她的心脉了,他也一定能够救得了她的。
无视着路人看我的惊讶眼神,我发了疯一般,奋力奔跑着。
路怎么会这么远,怀中的师姐气息越发的微弱,渐渐的仿佛再也感觉不到。
终于朱红色的大门近在眼前,我抬脚砰然踢开,冲了进去。
“安然,安然,你在哪里,安然······”我大声的喊着,哭泣着,依旧不曾停止的将内力往师姐体内送去。
“影儿,住手,你内力太强,她支撑不住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被淡云叔叔强行拉开,许多人围在周围。
“淡云叔叔,你看看师姐,你救救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哀求着。
“她内腹尽伤,筋脉俱毁,我无能为力。”淡云叔叔伸手探脉,只一会儿便收回手,轻声说。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抓住他,看着师姐平静的面容,看着她原本怀抱着的一点希望尽散,连他都没有办法,还有谁可以?
“除非有七瓣莲。”他微叹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哪里有,我马上去采!”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可为什么众人听到七瓣莲之后,均是一副绝望的样子。
“七瓣莲哪有那么容易采,百年难得一遇,我原本就有一朵,不过······”
“那拿出来,拿出来救救师姐,叔叔,求求你。”我抓住他的衣衫,跪了下去,只要能救师姐,我再用别的补偿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不是我不拿出来,那七瓣莲我早给你吃了。”他无奈的看着我,嘴里吐露出让人绝望的言辞。
早被我吃掉了。
因为我,师姐受伤若此,因为我,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她唯一生的希望,却早已经被我生生的掐断了。
“那我的血也许可以救她的对不对!”突然想起来栩羽,栩羽能改造我的身体,那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七瓣莲说不定也能改造我的身体,也许它的药效就留在了我的血液里了呢!
不等他回答,我撕毁衣袖,运气力道,手指轻轻滑过腕间,陡然间,鲜血喷涌而出。
将手腕伸到师姐的嘴旁,“师姐,快喝,喝下去就好了,喝······”我语无伦次的喊着。
师姐欣慰的笑着,很听话的张开嘴,努力的吞咽着我的血液。也许有些太急,她突然被呛出,猛然间咳了起来,更多的血从嘴角溢出,原本就苍白不堪的脸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没用的,影儿,你的血就是你的命,可你的命也救不了她的命啊!”淡云叔叔焦急的吼着,拉住我的手,赶紧倒上药粉止血,可被我隔开的是手腕的大动脉,哪有那么容易能够止住,药粉很快被冲散,一会儿工夫地上就留下了一大滩血。
看着他担忧的样子,我抬手在胳膊上点了两下,慢慢的,血终于是不再流了,他仔细的又撒上一层药粉,包裹好。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去尉迟家的路上,我就问过她跟着我会不会后悔,可她说,她从来不后悔,从跟着我那一天开始,就不怕死,或许也就有了会死去的准备。可我只当是一句玩笑话,从未放在心上,今天,她却真的为了我,即将面临死亡,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安然,安然跑到哪儿去了?”四下望去,师姐一直等着要见之人竟然还没有出现。
门外,传来啷当的脚步声,安然满头大汗冲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安立亦如是。
众人默默的起身,让给她们兄妹二人位置,安然面无表情的走到师姐的身边,冷漠的看着在生死边缘挣扎着的师姐。
看见他如此,我恨不能冲上去狠狠给他两个耳光。
垂死之际,师姐心心念念的全是他,可他,却如此冷漠。
“师傅,师傅!”安立哭着跪在师姐的面前,喊着似乎已经没了气息的师姐。
好一会儿,她才悠悠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人。
“安然,安然。”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他,连手都不肯伸出。
“师傅!”安立代替自己的哥哥,用力抓住她的手。
“安然,安立,对不起,师傅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用力的握着自己徒弟的手,眼泪从她努力睁大着的眼中滑落,她痛哭着道歉。
“安然,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爱你,爱你,真的。”她的眼睛深深的望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男子,临死之际,她终于喊出了我以为她这一辈子也不会说出的感情,可那个男子依旧冷漠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变化。
“影儿。”她转头,喊我。
我扑上前去,握住她另一只手。“师姐,我在!”
“帮我,好好,照顾,她们!”她说,满脸的祈求。
“好,我会的,我会的。”我哭着答应,用力的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甚至看不清楚她的脸。
“安立,好好的,要好好的······”她喃喃的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与我紧紧相牵的手,慢慢滑落,我抬头,看着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却依旧看着那个无情的男子,嘴角似要说什么,却不再有力气。
我抓紧手中的手,不让她掉下,轻声的喊:“师姐!”
没有回应,她的眼,她的嘴,已经紧紧的闭了起来,再也没有回应。
安立哇的一声,喊着师傅大哭起来。
眼泪一直不停的留。
松开渐渐冷却的手,我双手紧握,适才止住血的手腕处又有鲜血喷涌而出,浸红了白色的纱布。
安然拉开了安立,伸手抱起师姐,转身往外走,我阻止了想要拦住他的人,任由他而去。
师姐,应是愿意随他而去的吧!
随手扯了一块布,在手腕处一圈一圈的缠起来,闻着血腥味,昨夜因为害羞而躲开的栩羽也回到了我的手腕上。
看见它,我不禁开始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若昨夜不与爹爹······它便不会离去,若它随在身旁,不用师姐出手,它定然能阻止齐风对我下毒手。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难道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缓缓从腰间抽出昭示着流门掌门权威的软剑,在我手腕间溢出的鲜血上轻轻抹过,而后举在面前。
血液从软剑上静静滑落,一丝也未曾沾染,它闪着寒光,与我目中射出的寒冷相对。
流门,是该好好的肃清一下了。
荒废了十几年的事务,放纵了一次又一次的贪婪,就在今天全盘清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