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锦官城陈攀雪府上。
衙内后院的会客厅内,此刻正端坐着四个人。
坐在堂内正上方的是唐婉华,新任刺史江敏和谭侍卿分居下首两旁,陈攀雪作为此间主人,坐在最下首作陪。
江敏二人进到城内后,第一时间就见到了唐婉华,宣读圣旨及同新下属会晤本应在唐府内进行,只是现在唐家被烧去大半,刺史府也未归置好,因此只能将地点安排在陈攀雪所居的府衙内。
江敏是陈攀雪的上司,两人早晚都会见面,唐婉华进京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故陈攀雪参与上司之间的议会也无不妥。
唐婉华端起一杯香气袅袅的盖碗茶吹着茶面,举止优雅沉稳,她没开口,坐下的人也自然不能急着表述自己的意见。
她的案前放着一份橙色的圣旨,圣旨中的意思早已明了,事于钱府灭门一事,着令她即刻进京,御前问责。
谭侍卿宣读完圣旨后,唐婉华虽说是接了旨,但她这样老是坐着不开腔,自己又不能问她何时启程,一时倒有些局促不安。
毕竟唐家在蜀地,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又是玉月国的戍边功臣,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官所能冒犯的。
与她对坐的江敏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在进城时便已经看到唐婉华陈尸门口,要全城缉凶。缉盗问案本是她管辖之下的事,她身为两镇节度使,却不顾礼法纲常,擅自越级处理,气焰着实嚣张了些。
倘若唐婉华非要赖在锦官城为她爱女报仇,那锦官城到时候岂不又得翻了天了,到时候她这个刺史又当如何决断?
强力阻止?手里没她人多。
上书弹劾?又显得自己无能。
放之任之?岂不同流合污了。
正当两人各自纠结的时候,沉寂许久的唐婉华总算开口了,她呡了一口茶,对谭侍卿问道:“不知道谭侍卿打算何时启程”
谭侍卿一喜,赶紧直了直身子,唯诺道:“圣上的旨意是即刻赴京,依侍臣看,明日一早,便立刻出发,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唐婉华面上有些不悦道:“明日启程未尝不可,只是恰逢犬女亡故,唐家又遭此大难,本帅若是此刻离去,谁来为唐家主持公道?”
“这……”唐婉华的话让谭侍卿一时有些为难,眼睛瞟着与她对坐的江敏,期望她帮忙出出主意。
江敏当然也希望尽快送走这个定时炸弹,见谭侍卿望向自己,遂咳嗽一声,对唐婉华道:“大人万请放心,唐家之事,卑职责无旁单,定会尽快缉拿凶手,以告慰唐家亡灵”
说罢,又转头对坐在下首的陈攀雪道:“陈大人,你治下出了这等大事,你难辞其咎,本官命你放下手中一切公务,全力侦破唐府家人遇害一案,也好让大人进京无后顾之忧”
直系上司发话,陈攀雪哪敢不从,皇上都下旨了,唐婉华早晚都得离开,自己若是劝诫,反而在上司眼中落不到好印象,只得恭敬领命,只是心中早已问候了江敏祖宗十八代。
‘你是猪吗,要撵唐婉华走,就不能先利用她稳住锦官城局势再说吗,一旦唐婉华离开锦官城,蜀王反了谁来镇压,靠你带的那几个护卫顶个毛用,你当这儿是长安吗,个个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真是愚蠢至极,你奶奶的’
江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婉华也不再矫揉造作。
她本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方才这么说,也只是想故意敲打下江敏,让她在唐家的缉凶事上多用用心,毕竟唐家是真死了人。
唐婉华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皇命难违,本帅也不为难诸位了,那就明日一早,动身回长安吧”
“大人英明”谭侍卿与江敏二人齐齐作揖。
正在这时,陈大人手下衙役在门口急急禀报道:“大人,出大事了”
陈攀雪手上哆嗦,险些打翻茶杯,现在还能有什么大事,难道蜀王发现事情败露,公然造反了?
“混账东西,滚进来说话”陈攀雪神色掩饰不住慌乱
衙役爬进来,瞥见唐婉华正端坐在主位上,彷徨的望着她,一时竟开不了口了。
“还不快说,出什么事了?”陈攀雪督促道。
衙役又偷偷的望了一眼唐婉华,才唯唯诺诺道:“大人!城门突现刀兵,唐……唐家小姐的尸体被人掳走啦”
“什么!!”陈攀雪闻言大吃一惊,不过随即又暗自庆幸,只要不是蜀王造反就好。
还没等她松弛下来,耳畔处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又狠狠得吓了她一跳。
只见唐婉华抓起案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
“一群废物!”唐婉华怒从中来,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刚行至门口,只听江敏在身后发出一声深沉的咳嗽。
守卫在门外的侍卫立刻举起佩刀挡住唐婉华的去路。
突然发生的异变让唐婉华是始料未及。
唐婉华转身看着江敏怒道:“江大人,你这是何意?”
江敏端着茶杯,学着唐婉华方才的动作,慢调斯文的吹着漂浮在杯沿边的茶叶。
当衙役禀报此事时,江敏就知道,那个人已经动手了,那么她要做的,就是控制住唐婉华。
她知道锦官城是唐家的地盘,也清楚唐家在蜀南只手遮天,更明白挑衅唐婉华会死得很惨。
可她就是这么做的,原因无它,因为受人之命。
轻轻的放下茶杯,江敏悠悠的笑道:“大人,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恕罪”
唐婉华瞪着江敏厉声道“江大人,本帅不管你奉谁的命令,谁若是敢打唐家的主意,只有死路一条”
唐婉华话音刚落,侍卫的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笑声。
“哈哈哈哈,唐大人,本王只想留你喝喝茶叙叙旧,这茶都没凉你就这么急着走吗,这也太不给本王面子了吧?”
“轩王!!”唐婉华大惊失色。
侍卫身后,一个美到让人窒息的男子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来人正是轩王李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