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短促突兀的惊叫将我从迷茫的状态中惊醒，那叫声仿佛被按在砧板上的畜鸡，正兀自尖叫着，却忽然被菜刀剁下了脑袋，将声音一股脑的掐灭。这么说虽然不太合适，但却确实是我脑子里的第一想法。
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迫不及待地回身看去。事实上虽然之前绝望，但那完全是因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缘故，没有人喜欢死亡，我的内心其实一直期待着能够发生什么绝处逢生，峰回路转之类的剧情。
然而现实不同于电影，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
我回头看到的，是原本强打着精神安慰林佳佳的苏眉倒在了地上。她的脖子被消防斧切开了一半，双手无力地按住伤口想要抓住生机，她的鲜血流过破损的气管发出了令人难耐的“咯咯”声，整个人因为缺氧在地上有节律地抽搐着，像是被丢在海岸上的鱼。我看到她的眼神中流露着困惑和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原本姣好靓丽的容颜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红唇轻启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实在让人感到心酸。死人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成为了稀松平常的事情，我想苏眉也有过觉悟，她困惑的大抵是怎么会死在自己的同类手中吧！
林佳佳一边后退一边惊恐地指着李建国，语无伦次地喊道：“你！不要！你不要过来！”
“老王八蛋，你TMD在做什么！”
马成一把揪住了李建国的衣领喝骂道，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像是一头狂怒的雄狮。他把李建国按在了墙壁上，掏出腰间的手枪顶住了皱纹深刻的额头。
“这就绝望了？你们还真是脆弱啊！”
李建国没有一丝被枪顶住脑袋该有的慌乱，他脸上一贯的笑容凝固了，云淡风轻地说道，那模样就像刚刚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太脆弱了！这种样子可不行啊，要知道当初我们在战场上的时候比这危险的情况遇到过太多了。哦不，现在哪里算得上危险，其实只要拿一些诱饵引开那些没脑子的丧尸我们就都能活着离开，当然了，如果你再浪费一些时间那可就不一定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在李建国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当诱饵，你也太不拿人命当回事了，我看最该当诱饵的就是你！”
“小伙子，不要太激动。”
李建国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神色语气依旧平淡如常，虽然他是个混蛋，但不得不说这份气度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你们都看看那姑娘的腿，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我只是在帮她结束痛苦罢了。”
我低头看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在苏眉的腿上有五道清晰的血痕，应该是在之前被那只身躯残缺的丧尸抓伤的，暗红色的伤口在她雪白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都看到了吗？她被抓伤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丧尸，变成怪物。我这么做不过是帮她解除痛苦罢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丧尸抓伤了，我很乐意你们能够帮我一把，至于用不用我的尸体当诱饵当然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啦。”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我们现在只知道被丧尸咬伤会被感染，谁能证明被抓伤后也一定会变成丧尸呢？”
“但谁能证明一定不会变呢？你，你，还是你？我们现在是在逃亡不是在郊游，为了团队的安全必须要把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给扼杀掉，难道你们就放心在队伍中，放一个随时有可能变成丧尸的怪物吗？”
我猜的没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如果说之前我还对隐瞒伤势有一些愧疚的话，那么此刻我有的只是出离的愤怒。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仿佛就是我未来的缩影，生命两个字从未像现在一样让我感到厚重，或许绵延而脆弱的文明让我们暂时忘记了丛林法则，但忘记不等于消失，如今人类终于恢复到对危险零容忍的状态之中，生存，本来就是需要你死我活的奢侈。
我要活着！
李建国推开了马成，整了整略微打皱的衣领：“对了，下次不要把枪口对准队友，这在我们那时候可是要枪毙的。”
“马哥，你开枪啊！他杀了苏眉姐，他是个杀人犯！你是警察你开枪打他啊！”
林佳佳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响彻云霄，马成背过身子走到了一边，而我则紧紧抱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而浑身颤抖的林佳佳，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慰。
“大古，你过来帮我！”
李建国一声令下，大古立刻便拎起消防斧走了过去，我抱着林佳佳转过身去，此时此刻，面目狰狞的丧尸却反倒让我感觉没那么可怕。
锋利的斧刃切开皮肤和脂肪的声音响起，金属与骨头碰撞地血花四射，伴随着丧尸的怒吼和近在咫尺的啜泣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乐章。像是战火飞扬的集结号，又像是心若死灰的咏叹调，我的大脑一片空明，有种一瞬间便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的错觉。
“别害怕。”
我在林佳佳耳边说道。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划过，在空气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飞向远方。每一声呼啸都让我心中一紧，同样也让我更加坚定，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恰好滴落到我的脸颊，略带咸腥。
“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是对林佳佳的安慰，还是对自己的说服。
丧尸退后了。它们简单的大脑不知道面前的人类其实代表着更多更加甜美的食物，滚烫的鲜血显然比我们更加具有吸引力，它们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朝着苏眉残破的躯体一拥而去，巷口终于打开了一条生的缝隙。
“跑！”
我大喊一声，拉着怀中的李佳佳玩命地朝前奔去，眼看着丧尸越来越接近，靠近外围的竟然又开始有了回头的迹象，本来就没有多宽的出路眼看着又要缩小起来。
没办法了！
我松开了李佳佳的左手，本来顾及着她的速度又一次拔升起来，终于赶在丧尸转过身来之前，借着奔跑的惯性整个人横着便撞了过去！
虽然天旋地转的看不真切，但是我能感觉到拥堵在巷口的几个丧尸至少被我撞开了几十公分的距离，它们僵硬而脆弱的关节支撑不住这股力道而前倾倒下，我知道这足够了，不过还来不及心中暗喜，刚准备爬起来逃跑的我却冷不防脚下一紧，整个人顿时又被拽倒在了地上。
我回头一看，那是一只身子还被深埋在尸群之下的丧尸，然而强大的本能却让它准确地找到了我的位置。
我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先前发热的头脑如同被冷水当头浇下，刚刚剧烈的撞击我的消防斧早已经不知道掉落何处，只能抬起右脚狠命地朝那双略带腐烂的魔爪踢去。
“松手！松手！你TMD快给我松手啊！！”
我已经全力以赴，然后与丧尸那在畸形的食欲下爆发出的力量相比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脚下的双手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其余的丧尸仿佛也发现了我这个近在咫尺的猎物，颤抖着朝我爬了过来。
“救我！”
我怒吼着，踢打着，翻滚着身躯想要从中挣脱出来，不过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效果，丧尸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看见它们张大的嘴巴中满是黄斑的牙齿，恶心的粘稠口涎顺着下颚流到了我的腿上。
“砰砰砰！”
几声枪响如同天籁般从耳畔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剧烈的耳鸣，马成几人仿佛经隔了几十年后重新出现，他们有的在进行防御，有的拿着消防斧斩断了额头上还冒着青烟的丧尸手臂，就连林佳佳也如同发怒的雌豹一般挥舞着木棍，我惊讶于她的勇气，同样惊讶于这个时候我竟然还能胡思乱想。
“好小子，干得不错！赶紧爬起来跑路了！”
马成把我搀扶了起来，几个人很快便拜托了纠缠的丧尸，在这小巷外的空旷场地上，它们这些数量实在够不成威胁。
不过吃了一次亏的我们并没有放慢脚步，因为手枪的声音实在太过巨大了，而且穿透力也要强上许多，很多远处的丧尸都开始缓缓朝着我们走来。不要小瞧它们的速度，在巨大的基数它们可以很轻松地对我们进行包围，而一旦它们合围成功，我们不一定还会有这种运气。
好在目的地已经并不遥远，大古依旧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少量的丧尸都被他一人包办了，大概又过了一两分钟，亦或者是三四个小时，他终于说出了所有人都企盼已久的话来。
“我们到了。”
他跑上前去将井盖掀开，四周已经都是密密麻麻的丧尸，虽然我们之前已经拿出了最快的速度，但是此时却依旧被行动缓慢的丧尸包围了起来，我想我算是第一次见到了人海战术的力量，若不是有了退路，这种群尸乱舞的场景真的非把人人逼疯逼疯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