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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钱三强:在科学家传记之外(5)

3.母家苏州王氏

与何泽慧父亲家族中何澄一支的一枝独秀相比,何泽慧母亲的家族,苏州王家的人才群体堪称源远流长、波澜壮阔。王家先祖王鏊(1449-1524),乡试、会试皆第一,殿试一甲第三名。明正德间官至少傅、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此后王家既不乏鼎盛功名,也不乏才情文士。王鏊之六世孙王世琛(1680-1729)是康熙五十一年(1712)的状元。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历官传讲学士。雍正四年(1726)出任山东学政,累官至少詹事。得进士功名者,指不胜屈;王芑孙(1755-1817),1788年召试举人,曾任松江(今上海境内)知府,诗文书法俱佳,被尊为“吴中名宿”。与何泽慧一辈关系最近的即是外祖父王颂蔚(1848-1895),王是光绪五年(1879年)进士,选庶吉士,潘祖荫、翁同龢均称颂其才。散馆,改官户部,补军机章京。有文史考证着作多种,最着者为《明史考证捃逸》42卷。王颂蔚是蔡元培光绪十八年(1892)参加会试时的恩师。这一层关系,使日后何泽慧的外祖母王谢长达兴办振华女校时多了一份外界援助。

1895年,王颂蔚染时疫,在北京的任上去世,时年尚未及50岁,算得上英年早逝。丈夫去世后,王谢长达携遗孤9人返回苏州,定居于苏州十全街。也由此在抚育子女、操持家务这样的传统角色之外,开始了她妇女解放先驱、教育家、社会活动家的历程。先是在苏州成立放足会,宣传推广女性放足,声重一时,随即她又投身女子教育。1905年王谢长达与地方士人自筹资金,创立“振华女校”。在振华女校的发展中,从最初的渗淡经营、勉力维持,到名噪一方、交口赞誉,成为江苏省最负声望的女子学校,显示了王谢长达超乎寻常的见识和能力。

1915年,王谢长达又发起成立了江苏女子公益团,任团长,对江苏地方的公益事业多有建树。1918年,女儿王季昭、王季玉先后从美国学成归本,王谢长达已届70高龄,遂将振华女校事务交王季玉接管。1934年,王谢长达去世后,由张一麐等发起追悼会,各界人士杨千里、俞庆棠、章太炎,金天翮、李根源等均亲自参加丧礼,并由蔡元培先生发表演说。一位地方女性能有如此死后哀荣。

可谓盛矣。

王颂蔚和王谢长达的9个子女后来个个学有所长,众多兄弟姊妹在近代科学史上留下足迹,这更是苏州王家备受瞩目和值得称道之处。长子王季烈(1873-1952)光绪三十年(1904年)进士,历任京师译学馆监督,学部专门司司长,他在上海江南制造局与英国人傅兰雅合作翻译了《通物电光》,以通俗的语言介绍X射线,该译着出版时比伦琴发现X光(1895年)仅晚4年。他通过自学钻研近代物理学,把藤田丰八翻译的教科书“格致”重新编写并定名为《物理学》(上中下),成为第一本以物理命名的具有大学水平的教科书。在学部期间他还主持编印了《物理学语汇》,并在北京创办五城学堂。他曾拥护君主立宪,1911年兼任资政院钦选议员。此后在时代迅速变迁之下,王季烈政治上日显保守特点,其任资政院议员期间,即“力阐改易国体之谬”,而与革命党力量相冲突。王季烈后半生居天津多年,1932年随溥仪到长春,任伪满洲国内务大臣。王季烈另一个身份是曲学家,其曲学贡献堪与王国维、吴梅相望,曾着《集成曲谱》、《螾庐曲谈》等多种着作。

1949年后,受陈叔通(与王季烈同科进士)之邀进京筹备文史馆的工作。二子王季同(1875-1948)曾就读上海同文馆,毕业后作过教习,研究数理化,后去英国留学,攻读电机工程。他年轻时曾协助蔡元培为革命党制造炸弹。1927年他随蔡元培筹建“中央研究院”,次年任工程研究所研究员。他对四元函数求微分的研究,被称为“王氏代数”,他是中国第一个在国际期刊上发表数学论文的人,还是清华大学电机工程专家。三子王季点,曾任京师大学格致科提调(教授),他1901年(光绪27年)翻译的日本工艺类图书曾编入江南制造局的西学丛书。四子王季绪,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我国最早的机械工程专家之一,曾任北洋大学教务长、工学院代理院长、机械系教授。“9.18事变”爆发后,身为北洋工学院院长的王季绪率先行动,通电全国呼吁国民党政府出兵抗日,并毅然绝食以示抗议。长女王季昭,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曾在美留学,回国后在苏州辅助母亲在振华女中任教。二女王季苣,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三女王季玉,曾考入美国麻省蒙特霍克女子大学专攻文学,后在伊利诺大学攻读生物学,获理科生物学博士,曾任振华女校校长,中国科学院研究员。四女王季山,即何泽慧母亲,在王家子女中也许是最不显山露水的,但何氏三姊妹的名声已经足够让她欣慰的了。五女王季常,清华大学毕业的文学家,曾在振华女中教书。

在王家这一辈中,已经显示出近代科学世家的特征。如王季烈这样的年龄稍长者,在近代科学史首用物理学取代格致来对应physics,更有其开创者的地位。而在下一代即同何泽慧一辈的王氏家族成员更是将科学世家之门风发扬光大,除何氏三姊妹外,还有王守竞、王守武、王守觉、王守融、王淑贞、王明贞这样一大批科学人才。王守竞(1904-1984)哈佛大学理科硕士,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我国机械工业创始人之一,曾任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教授,浙江大学物理系主任,北京大学物理系主任。王淑贞(1899-1991)曾在江苏女医学堂和清华大学就读,获芝加哥大学理学士学位,霍布金斯大学医学博士学位。解放前曾任上海女子医学院教授,是该校第一任中国籍院长。她是上海妇产医院创始人,曾任上海医科大学教授,妇产医院院院长,是我国妇产科学奠基人之一,有南王北林(林巧稚)之说。王明贞(1906-)燕京大学研究院毕业,美国密执安大学博士,曾师从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乌伦贝克教授。在麻省理工大学雷达研究所工作,在噪声的研究上卓有成就,对于统计物理学,尤其是玻耳兹曼方程和布朗运动有深入研究。她是清华大学第一位女教授。

2005年11月4日,清华大学校长顾秉林为她庆祝百年华诞。王守融(1917-1966)16岁考入清华大学机械系攻读航空工程。曾任清华大学航空研究所庚款补助研究员。曾赴美国加拿大考察,在加拿大帝国机械厂任机械设计工程师。1949年以后在南开大学工学院任机械工程系教授,天津大学精密仪器工程系教授、系主任,是中国仪器仪表工程教育和计量测试技术的开拓者。王守武(1919-)上海同济大学机电系工程科学学士,美国印第安纳州普度大学硕士、博士。曾在清华大学、中国科技大学任教授。还任中科院半导体所研究员、副所长、中科院院士。作为半导体器件物理学家,是中国半导体科学奠基人之一。现为中国科学院微电子中心名誉主任。曾任北京物理学会副理事长。王守觉(1925-)上海同济大学毕业,中国科学院半导体所研究员、所长。1958年首次在国内研制成功锗合金扩散高频晶体管,应用于国产晶体管化高速计算机。1959年-1963年负责研制全部硅平面工艺技术,并研制成功五种硅平面型晶体管。1974年用自制的图形发生器自动制版技术制成大规模集成电路掩模板。1979年后,从事多值与连续逻辑电路的研究及应用。任中科院院士。

如此集中的科学家履历出现在同一家族中,在近代的诸多科学家世家中也足以傲视群雄。在这个家族内长子王季烈在科学上的探索性贡献无疑是有示范性的。王季烈及王季同的科学经历不仅为同辈及后代在个人兴趣的培养上有引导熏陶,也在择学、择校、择师等方面提供比一般家庭更多的人际资源和信息资源。事实上,何氏三姊妹的科学之路的起始阶段受王家的影响非常大,何泽慧就曾说自己受一位表哥的影响而立志学物理学。在这方面,科学世家在近代以来的传承机制也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在他们的再下一代中,以科学事业为职业的特点也非常明显。何泽慧和钱三强的三个子女就均从事的科学工作。在这种职业传承上,家族的关系透过不同于科举体制的结构在起作用,而这一结构又是和现代科学教育体制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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