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在选择接班人的决策上,韦尔奇之前的工作,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在七年前刚刚开始此决策时,韦尔奇及其遴选团队罗列了一份23人的大名单,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能在韦尔奇万一发生意外时代理其职务的韦尔奇同龄人。韦尔奇通过不断调换他们的工作岗位,以甄别其在不同职位上的适应能力,并通过持续制造机会让他们与公司董事会诸成员频频接触,观察他们每个人被整个董事会能在多大程度上接纳。经过四年的马拉松式观察,这份名单被缩减至8人。然后在1998年年底,这份名单更被缩减至只有最后3人。完全可以说,这3人的任何一位,都在整个通用电气公司的上上下下拥有极高的人望。但更重要的,当然是他们所缔造的、超乎人们想象的业绩。
杰夫·伊梅尔特,通用电气公司医疗设备业务的负责人,他把公司引领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一方面,他促成了营业金额上的飙升,该业务1996年的营业额为39亿美元,但到2000年时其营业额已达72亿美元,这是一个平均每年21%的高增长率。另一方面,伊梅尔特不仅使通用电气公司的该业务占据了亚洲市场的头名,还成功使其成为欧洲市场的最强力竞争者之一,可以说,伊梅尔特在实现公司业务全球化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鲍勃·纳代利,这位为通用电气公司负责过多项业务的多面手,在每一次的任职中,都能创造耀眼的业绩。在1995年时,他临危受命,去负责通用电气公司的涡轮机业务,该业务的净收入业已连续下滑三年。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得公司的涡轮机业务,在不久后就迎来了“火箭般急剧增长”。他还使一项在1995年的营业额为不足8亿美元的业务,在自己接管后便连续迎来高速增长,直至2000年的不可思议的28亿美元。尤其是在1999年到2002年这三年之间,其每年的营业额增长都在10亿美元以上,这在全球都非常罕见。事实上,连杰克·韦尔奇本人也惊叹,纳代利“所创造的数字是我四十年里见过的最辉煌的数字,同时也是通用电气历史上最好的经营记录”。
吉姆·麦克纳尼则负责着通用电气公司最重量级的业务之一——飞机引擎业务。在执掌如此大数额业务之时,麦克纳尼还使该业务同样保持了高速的增长。飞机引擎业务在1997年的营业额为78亿美元,而到了2000年则达到了108亿美元,其每年的增长率也为21%。这就意味着,麦克纳尼所负责的业务,对整个通用电气公司的利润贡献率,高于其他任何一项业务。不仅如此,他还多次完成关键项目的攻关,达成公司在战略层面的成功。比如,他曾成功促成波音777喷气式飞机,运用通用电气公司的产品GE90引擎作为其“心脏”。这个体积与动力均为当时同类产品之冠的拳头产品,也在这个大合同后,进一步缔造了通用电气公司在行业内的领先地位。
拥有3位如此杰出的候选人,杰克·韦尔奇所面临的,其实是幸福的烦恼。但即便如此,韦尔奇最终也必须要从中选择一位出来,因为很显然,任何公司都不可能同时拥有3位CEO。但是,韦尔奇其实至今也并未完全向公众公布这最后抉择时的具体方法。毕竟,诚如韦尔奇本人所说,“选择接班人工作不仅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而且是我面临过最困难也是最痛苦的选择。整个过程几乎让我发疯,给我带来了无数个难以成眠之夜”,其间的心路历程,岂是任何的只言片语所能描述?更何况,选帅过程中那些只有通用电气公司少数几位高管才有权力窥探的奥秘,其实也不啻为重大商业机密。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对于最后3人所进行的“决赛”,韦尔奇一定做了极其科学合理,并且充分考量了管理艺术的大量工作,举行过无数次会议与沙盘模拟。经过了这样一番马拉松式的比拼,韦尔奇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已经知道,谁才是这3人中更加适合通用电气公司的未来领袖。
而在此之前,杰克·韦尔奇还做了一件事。他在2000年分别单独会见了3人中的每一位,并问了同样一个问题:如果最后赢得“决赛”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会离开通用电气公司吗?对于这个问题,有两位候选人的答案是自己肯定会离开。另外一位虽然在大肆表达了自己对如此优秀的公司与如此合拍的同事们的留恋后,认为自己还是会留下来,但是,韦尔奇还是对这一番言辞做了另一种考量,因为韦尔奇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位爱将,也非常了解时代发展至今那些顶级猎头公司的“口才”。
按照韦尔奇本人的预想,这三人中的另外两位未胜出者,将与通用电气公司新一任CEO组成团队,以公司副董事长的身份辅佐新的CEO,共同打造属于他们3人的新时代。韦尔奇与自己当年的竞争者,就形成了如此的合作,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这一模式显然已无法复制,这3人将注定在交接班完成后只剩下最合适的那一位。
于是,杰克·韦尔奇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在不久之后就立即指定谁将继任。这么一来,他们中的其中两位,将在其最后几个月的通用电气工作生涯中,过得有些别扭。但是,这能够保证,其掌管的业务能在这几个月之中被平稳地交接给其继承者。公司在业绩方面的表现,可以让财经界人士感到放心,不会带来无谓的股价波动。而对他们三者本人,韦尔奇也做出决定,要把这三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放到大众媒体的聚光灯之下。一方面,通用电气公司能为拥有3名这样的未来CEO竞争者而骄傲;另一方面,他们3人将得到在公众面前的全方位展示,这对于他们的其中两人找到新的职位,是大有裨益的,须知领袖的个人形象也是领导才能的要素之一。
于是,这场全美顶尖企业的跨世纪交接班,也因此被渲染上浓厚的传奇色彩。最位高权重的职位,最才华横溢的竞争者,可以说,这吸引了全球财经传媒界的所有目光,《华尔街日报》、《商业周刊》、《金融时报》、《泰晤士报》……大量的媒体报道,也让三位接班人竞争者在被动接受公众指指点点的同时,迎来了自己的人气暴涨。
杰克·韦尔奇一度还担心,公众的过多关注会对三位竞争者的生活带来影响,并给他们3人发去了电子邮件以解释自己的想法:
“非常抱歉你们不得不承受媒体的这些胡言乱语。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让每个人留在自己的业务领域工作,这样我的接任工作就会比雷吉做得更好。结果表明,媒体会将每一次的接任都变成冲突。谢谢你们这些非常不错的家伙。公司非常幸运,你们能够一直坚持下来。你们在做任何一件事情时出色的成绩和非凡的态度使得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变得更具有挑战性。谢谢你们真的能够这么优秀。”
但是,3位“决赛”选手纷纷对此表达出支持,他们的态度也可以用一封典型的回复以概述:
“杰克,最基本的一点是,我们非常幸运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这种感情压倒了公众的密切注意带来的不快。成长、挑战和乐趣会使这件事情永生难忘,不论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你为通用电气公司所做的这些是完全正确的,我确信我们全都支持这个程序。”
这就是他们3人在整个“决赛”中所展现出的高素质的缩影。韦尔奇是真心为公司曾拥有过如此杰出的头脑而欣慰。
时至今日,最后的结果当然早已不再是秘密。杰夫·伊梅尔特,这位毕业于常春藤名校达特茅斯学院的高才生,这位对公司的全球化战略做出过巨大贡献的经营帅才,坐上了通用电气公司第九任CEO的宝座。正如杰克·韦尔奇本人所说:“他在我们的医疗器械部门取得了很多出色的成绩,重要的是(医疗器械部门)将成为通用电气未来的营运模范。”而通用电气公司,也在这位最优秀人才的全情奉献下,持续保持着高位增长,维系了其在全球企业界的市场地位与话语权。
而另外两位候选人,也得到了令人艳羡的工作。吉姆·麦克纳尼成为创始于1902年的老牌多元化跨国巨头3M公司(明尼苏达矿务及制造业公司,Minnesota Mining and Manufacturing,简称3M)的CEO,而鲍勃·纳代利则获得了全美第二大零售商家得宝公司(The Home Depot)的CEO一职。加上成功执掌通用电气公司的伊梅尔特,每一位公司未来接班人的竞争者,最后居然都顺利成为一家世界500强巨头的CEO,这在全球商业史上简直堪称一代传奇!而这个传奇的缔造者,正是把他们3人不遗余力“推销”至全球的杰克·韦尔奇。3位通用电气高管,担任了三家世界500强的掌门人,这不仅让最适合通用电气的伊梅尔特有了发挥自己才华的最好平台,也让全球企业界中的“通用电气系”益发壮大,从而使得通用电气公司的传奇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
这场通用电气公司的跨世纪交接班,就此完美地落下帷幕。杰克·韦尔奇曾在回忆当时的心境时说:“我不想使未能接任我位置的人或未能与我的继任者共事的人失望。”毫无疑问,韦尔奇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而韦尔奇在此过程中所展现出对人才的人尽其用,也令无数同行叹服不已。可以说,通用电气能在韦尔奇手中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与其合理的人才战略是密不可分的。全力激励,尽展其才,让每一位人才都能在科学而人性化的机制中,奉献出自己所有的才华与激情,这才是企业用人的至高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