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新砦遭到几只七品黑头鹰的骚扰，多名苦役受伤。
也是这一天，钟毅看到了木先生出现在墙头。
钟毅向木先生遥遥行了一礼。
第二天，宋哲通知钟毅，进内砦有事。
一个多月没见，木先生的精神状态反而好了些。
钟毅知道，应该是自己采的草药被用上了。
“老师，这边的草药更丰富，年份更久，我抽空又采了一些。”钟毅踏上几步，把早就准备好的草药放在桌上。
木先生沉默许久才开口：“你现在知道后悔了么？”
后悔？钟毅一点不后悔。
“只怪我的修养还不够。”钟毅道。
这话很合木先生的理念，他一直相信，人的性格，跟教育有很大关系。
所以钟毅如此冲动地打死人，与他幼年受的教育少有关，不是他本性残忍。
木先生当然不知道，钟毅在地球上受到的教育，影响更深。
“我听二长老说起你，免除死刑的机会很大，你要好好把握，切不可自暴自弃。”木先生说教道，“在这里，一样能为家族贡献力量。”
“只要我不被妖兽杀死，贡献肯定比多数苦役要大。”钟毅笑道。
可惜，有钟东原在，钟毅死在妖兽口中的几率，相当高啊。
木先生慢慢品味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道：“让我看看你的文道修行，落下了多少。”
钟毅缓缓抬手，一个胶质的“牛”字飞了出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胶质，与普通文徒不太一样，胶质上，似乎有几条淡淡的纹理。
“木纹？”木先生目光凝聚了一下。
文徒级的真字，凝实程度有如动物皮肉熬出来凝成的那种胶，或者像松脂一样。
而文士级真字，则有木材般的凝实度，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真字表面带有木质纹理。
能够在文徒时期，就让真字带上这种纹理，眼前的少年，岂非天才乎？
而且这个真字还有淡淡的红色，这也是对笔意的理解达到文士级，才会出现的啊。
“想不到……”木先生正要作出评价。
钟毅的手上，却出现了第二个字影。
同一只手，相隔不到一秒！
“高级文徒！”木长老的眼睛蓦然睁大。
中级文徒的标志，是双手分别发出不同的胶质真字。
高级文徒的标志，则是一只手发出两个不同的胶质真字！
这是非常非常难的一步。
尤其钟毅这两个真字，“牛”和“生”，拥有完全不同的笔意。
他的经脉，竟然已经能够在短时间内承受两种笔意了吗？
“呼！”钟毅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露出一半的“生”字，又缩了回去。
“还差一点达到高级文徒。”他摇摇头。
当然，如果不是赵莫兰送来了文徒补助，钟毅还要晚几在才能练到这种程度。
“这般艰苦的环境，反而令你成长更快了！”木先生猛然一拍茶几，声音微微颤抖。
钟毅并不是他的入室弟子，但却可以算木先生最后的一个学生。
木先生对钟毅必然寄托着某种厚望。
事实上，对每一个他教过的学生，都希望能够成材。
这跟玩养成游戏的那种爽感，是差不多的。
“今后更要好好练习文道，实力变强，不会成为家族赦免你的理由，但绝对是你立功的最大倚仗！明白吗！”木先生高声道。
“学生明白！”钟毅也高声回应。
“我再给你写两张字贴。”木先生思索着。
“老师要多保重身体，字贴一张就够了。”钟毅忙道。
“也罢，你想要哪个字，牛还是生？”木先生问。
“我上个月从学堂得到的字贴是‘力’，我觉得很不错。”钟毅道。
木先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便明白钟毅的想法，点头认可。
“还有一件事要禀明老师。”钟毅踏前两步，一脸神秘，低声道：“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外来人，他……”
木先生听着听着，一向淡然的他，表情都连连发生着变化。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与二长老商议。”木先生缓缓道。
“不能让另两位文宗大人知道，他们与庞沙有隙。”钟毅补充道。
“你下去吧。”木先生点头。
晚饭过后，木先生派护卫送来两张字帖，一张“生”字，一张“力”字，还有一个普通的“可”字和一叠上好的白纸。
可，表示二长老钟散也认可了“那件事”，那件与庞沙有关的大事。
但钟毅并没有去找庞沙，而是点起蜡烛，在石屋中开始书写，时不时还画一张图。
其他苦役，还在加班，没人来打搅钟毅。
写完之后，检查一遍，并无错误。
但钟毅却故意涂改了几个字。
让人觉得写这些东西的人，对内容其实并不熟悉。
“不错。”钟毅微笑，这才满意。
第二天，钟毅找到昨天送字的护卫，让他将自己写的东西交给木先生。
“老庞，这几天之内，如果上面的人盘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只管沉默。”找到一个机会，钟毅给庞沙说了这句话。
庞沙皱眉，但在他深邃的目光射过来之前，钟毅已经转身走了。
接下来两天，钟毅一有时间，就临摹两张新字贴。
“生”字贴，与上次木先生所书的笔意有些不同，如果说以前是“治疗”、“恢复”、“生长”的笔意，那么这一次，就多出了“希望”的笔意。
这是木先生对钟毅的一种激励。
让学生体验不同的笔意，更是一种高层次的要求和指导。
很多愚钝或自大的文士，终其一生，对某个字的笔意，都只理解到一两种的。
将这张“生”字贴中的真气吸收得差不多之后，钟毅事实上已经达到了高级文徒的标准。
钟毅从普通人练到初级文徒，花了近一个月，由初级文徒升为中级文徒花了不到十天，则是因为服了两次益气丹，以及生字印和字贴的功劳。
而中级文徒升高级文徒，则达到四十天。
对益气丹产生抗药性是最重要的原因，与苦役环境不适合练字也有关。
但这样的升级速度，已经是所有六品资质以下学员望尘莫及的了。
钟毅再临“力”字贴，第一笔下去，他心头就轻松了许多。
这个“力”字，不是木先生所写。
只要不连续劳费心力，对木先生的健康不会有太大影响。
回想起钟叙的“力拔山兮气盖世”，那个力字具有相同的笔意，钟毅有些感慨。
木先生的面子大啊，想请谁写就请谁写。
第二日下午，钟毅正在干活，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钟毅抬起头，然后与所有苦役一样，惊到了。
包括木先生在内，四大文宗一起走出内砦。
护卫首领也跟在一旁。
这是要去猎杀五品妖兽么？
然而，新砦最强的战力们，行走的方向，正对着的是，那衣衫破烂的中年男子。
庞沙！“终于还是避不掉了么？”庞沙没有抬头，只是鼻翼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