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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班婕妤(西汉)

《团扇歌》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有人说,流潋紫在《甄嬛传》中塑造的沈眉庄形象,便是以班婕妤为原型的。

班婕妤,名班姬。西汉成帝嫔妃。少有才学,善辞赋,十七岁选入后宫,始为少使,不久立为婕妤,故后人称为班婕妤(又作倢伃)。

婕妤,汉代女官名。汉成帝将这个称号封给班姬,可见她入选宫中不是因为容貌出众,而是因为才学过人。

由于出身名门,班婕妤从小便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擅长音律,会写诗,会谱曲,还是中国文学史上以辞赋见长的女作家之一。对于汉成帝而言,这个女子不太像他的侍妾,反而有些像他的良师益友。两人在一起,可以诗文唱和,咏史怀古,谈论人生,就像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终日相对不倦。

此外,这个女子还十分贤德。当时,汉成帝为了能与班婕妤形影不离,特命人制作了一辆较大的辇车,以便两人同车出游,班婕妤得知后说了这样一句话:“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

这句话十分厉害。其大意是:古代的圣贤之君,陪伴在身边的都是名臣,只有夏、商、周三代的夏桀、商纣、周幽王,才有嬖幸的妃子陪坐在身边。其潜台词是:难道皇帝愿意做夏桀、商纣、周幽王那样的荒淫之主吗?

一句话打消了汉成帝的念头,也为班婕妤赢得了贤德的美名。汉成帝的母亲王太后得知后,将班婕妤与春秋时代楚庄公的夫人樊姬相提并论,称赞她“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如此一来,皇宫上下的人无不敬服班婕妤。

然而,这既是班婕妤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这样的女子,在宫中是不会争宠的,恰如《红楼梦》里的贾元春,她之所以成为元妃,是因为才华出众,若论耍心眼儿玩心计,愚弄旁人于股掌之上,她们不是个中人。

遗憾的是,班婕妤承宠多年,曾生下一个皇子,但数月后夭折,从此再无生育。尽管汉成帝恩爱不断,但对于后宫中的女人来说,却是一个莫大的缺陷,危机很快就会到来。

很快,赵飞燕姐妹入宫,恃宠若娇,飞扬跋扈,班婕妤的地位一落千丈。对于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来说,光有才德是远远不够的,美貌性感的女人才是吸引他不断涉猎的对象。

班婕妤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失宠的道路,与她同样失宠的还有当时的许皇后。作为正宫娘娘,许皇后不甘失宠的境界,每日便在寝宫中设置神坛,晨昏诵经礼拜,表面上祈求皇帝多福多寿,暗地里却诅咒赵氏姐妹灾祸临门。这种愚蠢的做法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应验,反而最终使她失去了皇后的地位。

事情败露后,许皇后废居昭台宫,更无端牵连到班婕妤。赵飞燕姐妹为了打击班婕妤,故意在汉成帝面前进谗言,指出班婕妤也参与了此事。汉成帝沉湎美色,竟然听信谗言,命人传来班婕妤,准备对她施以惩罚。

浮华肤浅的赵飞燕姐妹恐怕没有料到,在偌大的后宫中,才华横溢的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班婕妤一身素装,沉静而稳重地站在汉成帝面前时,她从容不迫地对答道:“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得福,为邪欲以何望?若使鬼神有知,岂有听信谗思之理;倘若鬼神无知,则谗温又有何益?妾不但不敢为,也不屑为。”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的寿命、贫富都由上天决定,非人力可以改变,既然如此,又何必求鬼神去陷害别人呢?倘若鬼神有知,岂肯听信这些谗言?倘若神明无知,诅咒又有什么用处?这种事情,臣妾不敢做,也不屑做。

同样是一句话,同样又打消了汉成帝惩罚班婕妤的念头。不但不惩戒,汉成帝还特意厚加赏赐,加以安慰,以弥补内心的愧疚。这个女子不可小觑,赵氏姐妹从此再也不敢谗构班婕妤了。

为了避免后宫中的是是非非,班婕妤选择了一个明哲保身的做法,她写成一篇奏章,自请前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将自己置于王太后的羽翼之下。汉成帝立刻就答应了。

如此聪明的做法,大概就是沈眉庄路线的由来吧。只是深宫寂寞,岁月悠悠,班婕妤没有孩子,说白了只是一个等死的女人。如此才貌,只能付与这深宫后院,眼睁睁地看着年华如流水般逝去,多情而敏感的班婕妤不由心中郁闷,作《自悼赋》与《团扇诗》以自伤。

班婕妤在《自悼赋》中感叹道: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为后庭。蒙圣皇之渥惠兮,当日月之圣明。扬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宠于增城。既过幸于非位兮,窃庶几乎嘉时,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悲晨妇之作戒兮,哀褒阎之为邮;美皇、英之女虞兮,荣任姒之母周。虽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兹?历年岁而悼惧兮,闵蕃华之不滋。痛阳禄与柘馆兮,仍襁褓而离灾,岂妾人之殃咎兮,将天命之不可求。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犹被覆载之厚德兮,不废捐于罪邮。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愿归骨于山在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而《团扇诗》,又称《怨歌行》。诗歌以团扇自喻,深宫中的班婕妤,就像秋冬的团扇,再也得不到君王的爱恋,那种“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的日子,只能存在于记忆中,偶尔涌上心头,也只不过徒引一番伤感罢了。

只不过,团扇还可以等待来年的夏天,而深宫中的班婕妤,却再也等不到人生中的另一个盛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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