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宋晚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故作镇定地逃出顾家的，一跑下楼就忍不住的捂着脸痛哭了一场。那么多的辛酸和痛楚，却换来这样的结果，难道真是老天爷的惩罚吗？她可以不见他，离他远远的，就算天涯海角从此彻底了断也可以，可是，她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顾泠让她来恨，让她来想念！
卧室的灯上有灰尘，照在地步上暗影绰绰，多少年没有住的老房子也无人去顾暇灯泡是不是还明亮。
顾泠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灰尘在跳舞，就像午夜的萤火虫。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疲倦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努力不去听外面顾凉和妈妈的电话。可是卧室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好，他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我会劝小泠去住院的……检查报告要一段日子才能出来……只要他心态好……放心，他会听我的话……”
顾泠哑然失笑，想起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听过顾凉的话。这一次，自然也不会。这一笑就忍不住的咳嗽，用雪白的纸巾捂着嘴不让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顾凉，可是一松开，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让他的心狠狠一沉。总归不会乐观的情况，可是他不想睡在医院里等待宣判，每天看着那些痛苦呻吟的病人闻者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他想，那会让他死的更快一点！
痛痛快快的说出死这个字，并不容易，可是于他，何尝不是解脱！顾泠苦笑，为什么会在雨过天晴之后才解脱，为什么在痛苦纠结的时候却得不到救赎呢？这是上帝给自己的惩罚吗？
手指不自觉的覆上了胸口的银链，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可是抚摸着它的时候，他总想起那个女孩儿，那个雨夜！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她会为自己担心哭泣吗？可是，他又凭什么让她再为自己哭泣呢？他让她流的眼泪还不够多么？
外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讲电话，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柔。其实，有他就够了，自己又能为那些人做得了什么呢？真的很倦很累，顾泠皱皱眉头翻了个身，心下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次日清晨，在宋晚风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那么急促那么惊心，仿佛在预告着她将要听到的消息。
“晚晚，小泠他走了……这个笨蛋，他走了……”顾凉焦急的声线里还带着清晨懵懂的睡意，宋晚风的心猛地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的恢复了跳动，安慰顾凉道：“怎么回事？顾凉哥哥你慢慢说！”
“小泠那个笨蛋，留了一张字条给我，说一个人去西藏，让我不要找他。这个笨蛋，这个傻瓜，胆小鬼！他为什么要走？明明那么重的病……”顾凉很伤心，说着说着“砰”地一声电话被突然挂断，几秒钟之后那边又打了过来，只听宋晚风急急的说：“别急，我去火车站找他，他要不肯回来，我陪他去。”
语气的坚定让顾凉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又回到了许久许久之前，那个沉稳坚强的小女孩儿。
心底里有某个压抑着的疑问忽然跳了出来，宋晚风连忙问道：“对了顾凉哥哥，我一直想知道，当初我被那个混蛋绑着带走，你和顾泠，怎么会知道的？”
顾凉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头一天去你们家附近，看到你偷偷进到那个混蛋的家里。小泠说一定有事情，可是你一个女孩子肯定应付不过来，所以我们便一直关注着。那晚我们打碎了玻璃让你溜了出来，没想到你又拿自己做诱饵，幸好第二天小泠不放心一直跟着你，所以才……”
听完顾凉的话，宋晚风许久都没有回应，过了好久才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她轻轻的说：“走吧，顾凉哥哥，我们去找他。”
当宋晚风收拾好行李匆匆下楼时，宋父和宋母正在一起做早餐，看到这样的情景她不由得鼻子一酸。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解释，她一定要去找顾泠要陪一起去西藏，因为就连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宋母自然不同意，她怎么能舍得小女儿丢开家里的一切忽然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去那不知在何处的雪域高原呢？宋父抿着嘴也不说话，看着女儿坚定的态度和眼中的泪水，他知道同不同意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不是再向他们征求意见，而是告诉自己的决定。
宋晚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听到妈妈在屋里放生大哭，或许她还以为，这么多年了女儿始终都没有原谅自己，所以才坚决地离开家。可是她想错了，她或许没有想到，小女儿从前是为他们而活着，现在，她又为另外一个人而去有所追求。
在火车站，宋晚风看到了坐在一起沉默的顾家兄弟，一日未见，顾泠竟瘦了许多。英俊的面孔上冷漠褪去，更多的是淡然和看透事实的平静，这是她不愿意看到又希望看到的！
“你来干什么？我不会改变决定的。”顾泠看着宋晚风，淡淡的说。可是刚才见到那张布满焦急之色的明媚脸蛋时，他的内心是无比快乐的！他一直在对自己说不想见她，可是又那么盼望她的出现。
“我陪你一起去。”宋晚风随手把自己的行李扔在旁边的空位上，然后一把夺过顾泠手中的车票递给顾凉：“顾凉哥哥，能帮我买张同样的火车票吗？”
顾凉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顾泠，然后点点头默默离开。他心里很难过！他和顾泠是在母亲的子宫里一起长大的双胞胎，他们的心从一开始就是相连的，他能明白顾泠此时此刻又多么的纠结痛苦，可是，他又那么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就像从前顾泠看着不够清醒的自己一样。
身边的女孩儿安静地靠了过来，柔软温暖的手指抚上了另一双紧紧交握的大手。顾泠静静地坐着，听到心中堆满的冰块慢慢碎开，落得一地稀里哗啦。他就那样忽然脆弱了，那么不鉴定的拒绝着：“晚晚，我很后悔。一直那么对你……其实我不想的，你知道我对你……其实……我对你……算了，你回家吧，真的，不用陪我。我想一个人，就一个人……你走吧，走吧，求你了！”裸露的肩颈被温暖的液体沾湿，宋晚风惊了一下，很快就抱住了顾泠，抚摸他凌乱的头发。她没有想过，顾泠也道歉，也会说后悔，也会伤心，也会哀求，也会哭……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应该是百分之百信任她的，所有他在她的面前，暴露了最脆弱了一面。
“我会陪你的，不管你……”是否愿意……心那么疼，又那么甜，柔肠寸断。那些微不足道的恨，那些已经流走的过往，又算得了什么呢？宋晚风很想直白的告诉他，她心里一直有他，她情愿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他所有的孤独无助，所有的痛苦折磨，她都愿意陪着他一起挨，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只看得到他。可是，她还是羞怯，她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或许，那天匆忙的吻，只是因为歉疚而已。
“晚晚……我值得吗？”他吻住她的下巴，上面有她的眼泪，还有他的。咸咸的，暖暖的。
眼泪流尽也说不出心中的酸楚，或许真的是惩罚，在纠结了九年之久，才缓缓到来的惩罚。错误，他们是一起犯的，所有惩罚，也该一起承担。
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可是还要对着他微笑。她要给他希望，自己才会有希望，这个世界上，终于有那么一个人，热烈的盼望着自己，自己也在那么热烈的盼望他。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他们到现在之间也未曾说过爱你之类的话，她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是在一起了，彼此也从未给过承诺。她只知道，有他的地方，她要陪伴。
西藏很美，蓝色的湖映满整个天空，有碧绿的草地茂密的树林，有荒芜的山石满眼望去没有尽头的山路，还有神圣的白雪，没有任何杂质的纯净。
顾泠和宋晚风一路走过很多小镇，每次都待那么一个星期，看到虔诚的藏民去朝圣，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侵犯的凌然。他们手挽着手出去，背着帐篷和包袱，若是晚上回不来就露营，烧着篝火听他拉小提琴。那把小提琴还是给顾凉买的，后来他去美国，却没有带着，现在他们用上了。
月亮那么大，那么圆，空气那么纯净，纯净到让你忘却所有都市的尘嚣。十月底的那个夜晚，顾泠的小提琴刚刚拉起，就接到了顾凉的电话，电话里顾凉在笑，很开心。他听到他的话清晰的从话筒里传过来，带着激动的颤音：“小泠，报告出来了，没事……太好了！”
“呵”顾泠也笑了，并未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感。因为广阔的天空和山水还有身边的女子，早已经让他的心大得可以装进全世界了。
人总是那样，待到要失去才懂得珍惜！
放下电话看旁边昏昏欲睡的宋晚风，她头发乱蓬蓬的窝在帐篷的睡袋里，睡眼惺忪，却还是微笑着看他，像一个可爱的天使。
“谁啊？”她歪着脑袋问。
“打错了。”他上前，闭着眼睛吻了吻她的额头，俨然是最虔诚的信徒。
番外
君心似水，露微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