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知道皇帝召见吕大忠,怀疑有什么机密,最担心的是皇帝会不会想重新起用吕大防;要是真的那样,自己就难在朝廷立足了。于是,章惇请吕大忠吃饭,询问皇帝召见他说了什么。吕大忠是忠厚的人,把事情的经过和皇帝说的话全告诉了章惇。吕大忠回去经过渭州,将皇帝召见和章惇请他吃饭这两件事情告诉渭州通判、“朝请大夫”潘适。潘适听后,他知道章惇为人奸险,说道:“你失言了,一定会为这件事情深深后悔的。”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可是,章惇把它看成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他听说赵煦认为“大防诚朴,为人所卖,候二三年可复相见。”确信赵煦对吕大防还信任,而且可能会再起用,到时自己说不定又被驱逐出朝廷。于是,他绞尽脑汁,再次发起了对元祐党人的打击。
八月,朝廷下诏,大意是:王岩叟遗表并吕大防等以前所得恩惠及举官同时罢免;梁焘、刘安世受到了降职,梁焘宜守本官、分管南京,依旧鄂州居住;刘安世宜守本官、分管南京,依旧南安军居住。
不久,朝廷又下诏,大意是:说范祖禹、刘安世在元祐中,构造诬谤罪,再次贬到更远之处。范祖禹特责授昭州别驾,贺州安置;刘安世特责授新州别驾,英州安置。另外,蔡京却当上了翰林学士。
官场大都知道刘安世、范祖禹被贬的事因:元祐初年,担任谏官的刘安世曾前后十一次上书弹劾章惇在苏州强买百姓田产。元祐八年赵煦亲政后,决定起用章惇任宰相,翰林学士范祖禹竭力反对,并将章惇进入仕途以来的种种劣迹予以披露。绍圣元年,章惇上台执政后,对范、刘两人耿耿于怀,恨之入骨,必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因为元祐年间,范祖禹和刘安世曾经上书太皇太后说,赵煦年方十四岁,不宜接近女色,劝谏太皇太后保护小皇帝的身体,建议到开封府寻找奶妈照顾皇帝。这一回,章惇借题发挥,说刘、范两人离间赵煦皇帝和其祖母宣仁太后之间的关系,并诬蔑两人犯下了诽谤罪。
九月,滁州(今南京滁州市)、沂州(今鲁南和苏北一带)也发生了地震。消息传到齐州,当地的老百姓也很吃惊,甚至有人谣传山东也会发生地震,因此人心惶惶。
齐州府听到了百姓的反映,开始做安定人心的工作,游酢起草发文碟,一方面通知各县“务必安定百姓,切勿信谣、传谣。但有发现造谣、传谣者严惩不贷!”,一方面张贴榜文。
然而,朝廷发生的地震让天下人更加的害怕!
话说章惇前些年曾经提出要恢复蔡确的名誉,遭到了谏官们的强烈反对,自己反而被贬出京城,肚子里窝气许久。章惇想起这件事情,与“中书舍人”叶祖洽谈起,叶祖洽是个聪明人,况且他是章惇提拔的人,岂能不出力?于是,叶祖洽即上奏疏给皇帝,向赵煦提出“特赠确太师,赐本家宅一区。”
蔡确是元祐旧臣们的死对头,叶祖洽的上奏对元祐旧臣来说无疑是一阵闷雷。
接着,张商英上了一篇激怒君相的奏章,内言为:“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安焘无忘许州时,李清臣、曾布无忘河阳时。”因为这几句话,赵煦于是做出罢免一切元祐旧臣官职的决定。章惇等知道了这件事情,更加坚定决心,发誓要重提旧时的党派斗争恩怨,因此兴起了一场更大的政治斗争风波。
后宫中的刘婕妤,妖艳骄横,极受赵煦的宠爱;她一心想把孟太后扳倒,自己好当皇后,善于笼络人心。章惇和宫中内侍郝随为了讨好皇帝和攀附她,两人跟刘婕妤关系密切,一心想扶她当皇后。在刘婕妤的暗示下,章惇和郝随抓住太后请道士入宫医病的把柄,内外配合,唆使心腹帮助制造了诬陷孟太后企图“宫变”的冤案。赵煦事先知道内情,出于宠爱刘婕妤,见了奏章,竟然下诏废除了太后孟氏,并将孟太后赶出“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静妙仙师”,法名“冲真”。
章惇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十月又罗织元祐党人的罪,把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范纯仁都充废岭南,韩维等三十人一概贬官。
可是,章惇觉得对元祐党的清除还不够彻底,于是又上奏程颐与司马光同恶相济。几天之后,程颐因此发配前往四川的涪州……
老宰相范纯仁也被贬岭南,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程颐先生年纪已很高,还贬到遥远的四川去。听到朝中传出这些大事,各地官员都十分的震惊。人们知道,凡是这两人的弟子或者关系亲密者,前途都将失去希望,甚至可能将受到打击。
在这场风波中,陈灌也遭受了贬谪。陈灌是一个性格刚直的人,在朝廷中担任谏议大臣,他一接到受贬圣旨,知道是奸佞们的主意,无须争辩,草草卷了行李带着家眷便上路。
路上,他回想着自己进朝廷以来的经历,觉得章惇也不可信,虽然有一定的才学,可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听从蔡京等摆布。而蔡京呢,奸邪无比,阳奉阴违,权欲熏天,打击迫害人极其凶狠。满朝的官员中,公正可信的大多是那一班谏官兄弟。
十月,陈灌路过齐州来访游酢。
晚间,两人闲谈,陈灌先是述说了韩维、范纯仁被贬后的事情。
韩维的儿子听到消息,连忙上书陈诉,说:“我父亲韩维执政时,曾经跟司马光意见不合,恳请恩赦!”因此,韩维得到圣旨免于流放。
老宰相范纯仁也被列入受贬的名单,他的家人大为吃惊。范夫人一向贤淑,不轻易发话,可是儿子们大为不满,怨气满腹地骂朝廷。范纯仁制止道:“你们不许胡来。”儿子们只好收敛了。过了两天,儿子们听到了韩维受到免于流放的消息,回家对父亲说道:“爸,以前讨论役法时父亲言语与司马光意见不同,咱们可以举这个事情请求皇帝免去外放留在京城。”范纯仁听了,摇头说道:“我因为君实(司马光)的荐引才得以当上宰相,从前同朝论事,宗旨不合,乃是为公不为私,今复再行提及,且变作为私不为公。与其有愧而生,宁可无愧而死?”随即命儿子整装就道,怡然启行。有的同僚好友说他的好名声,纯仁道:“我年将七十,两目失明,难道甘心远窜么?不过爱君本心,有怀未尽,若欲避好名的微嫌,反恐背叛朝廷,转增罪戾呢。”他决定坦然地接受被贬之事,所以他的儿子没有敢去朝廷申辩。他的几个儿子因考虑到父亲年老,多愿随从和照顾他。过了几天,范纯仁慨然离开京城开封,和儿子们便南下去湖南省永州。
游酢的心情很沉重,默默地听着陈灌的叙述。听完了这些消息,他愤然叹道:“朝纲如此混乱,皆奸党所致,奸党不除,天下何以太平!”他也由这次事件,对前辈范纯仁的崇高人格更加敬仰,感叹道:“天下如范公者几何?”陈灌说:“范宰相是朝廷中最正派的大臣,你选择跟从范宰相没错,可惜他独木难撑大厦,而且年纪偏大了。章惇、曾布、蔡京之流,鼠、狼之辈,虽然一时得势,千夫所指,必然没有好下场!”
接着,陈灌说起宗泽的事情:“去年,开封知府吕惠卿命他负责巡视御河的修建,他的长子刚刚去世没几天,接到命令强忍悲痛,即前往赴任。可是,天寒地冻,在巡视中发现不少民工僵倒路旁,他立即上书朝廷,建议推迟工期,待明春天暖时再动工,并表示届时‘当身任其责。’朝廷同意延期。今年春,许多百姓得以生存下来,御河也修建完成,这是宗泽的功劳啊”。游酢说:“宗泽为官清正、又能够体恤民情,良臣也,可敬可佩!实为我们效仿的楷模。”
沉默一会,两人转而谈起朝廷的其他事情。
第二天早晨,陈灌离开了齐州南下。
游酢正为朝廷的变化吃惊和宰相范纯仁、程颐先生二老受贬的事情忧心,忽然接到福建老家的亲人来报,家父病重。游酢接着信,立即草草收拾一下行李,吩咐儿女租了一辆马车随后赶来,自己骑了一匹马带着吕氏急匆匆策马飞奔向老家的路途……
游酢此次回家情况如何?请君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