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召集来张文举、徐绩等幕僚,商量道:“这次洪水老百姓受灾很大,百姓面前无小事,有一个百姓受损失,我们就有责任。何况,有不少的土地、庄稼被淹没、房屋被冲毁呢。情况大家都知晓,现在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大家同心同德共渡这个难关。含山灾情较重,我跟徐大人、司户参军去,通判张大人等在和县,虽然兵分两路,但是要统一步调,除了留下部分人守在府中办理事情,其他一应大小官员和差役务必下去,直到事情完全解决方可休息。”
他来到含山县,知县接着,一起去各地巡视受灾的灾民。灾后的含山,沿河不少田地被淹,看得见许多庄稼倒在泥水中,满目疮痍:有几家人房屋被洪水冲走,无家可归,有的人家房屋虽然在,可是粮食湿了,有的人家好几口都得病躺着,又没有可吃的……
他立刻意识到必须抓紧安排受灾群众的吃、住、医疗问题。对徐绩说道:“徐大人,立即派厢兵搭棚给失去房屋的灾民们住。另外,也去请乡兵马上前来帮助。这个事情就交你去劳神了。”徐绩答道:“大人请放心,卑职一定尽力。”他又对身边的参军道交代:“先尽快想办法调些粮食来,给这些百姓聊解燃眉之急。”
“是!”参军应完去了。
为了了解各地的灾情,他们连夜赶回和州府衙。张文举与和县知县也赶来汇报情况,讨论应对方案。
游酢问知县道:“洪灾之后往往会有疾病流传,这里有没有名医?”知县回答道:“有!本县有李郎中、含山有张郎中。”游酢听了,想起了什么,问道:“本县的李郎中见过,那张郎中多少岁啦?”知县回答道:“今年大约七十左右。”游酢说:“这个郎中必须请来。这样吧,你代我前去请他,如果实在不能来也不必勉强,就请他指教一下如何防治。”知县应道:“在下这就亲自去请。”他便去了。
第二天上午,和县知县说:“那张老郎中说随后就来,他开了个药方并且告诉了我怎么预防的方法。”游酢说:“那好,你立即去办。另外,请一些当地能够看病的郎中来,哪里需要就送去。”知县听了领命前去忙了。
游酢每日早出晚归,几天下来,精神耗费太大,晚上回到家里气色不好,吕氏见状安慰道:“老爷,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保重。”游酢答:“我一个人身体算什么,那么多的百姓在受灾,叫我怎么不焦虑?”吕氏听了哀叹道:“唉!真拿你没有办法。”游酢说:“你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劳累,有没有想一想和州多少人家没有吃,没有住。”
第三天早晨,吃饭时吕氏拿出个纸包,对游酢说:“和州受了这么大灾,我一个妇道人家别的帮不了忙,就这点私房钱拿去给灾民。”
游酢看见了,欲言又止,转而说道:“你这让我也想到,从家里也拿出三十贯钱,捐献给灾民。”吕氏说道:“老爷,你忘了家里只剩三十五贯了。”这时,游酢才想起前些天吕氏说的话,“哦,不是还有五贯吗,其他的都拿出去。”说着走了。
这一天,他到灾区去看望灾民时,将家里捐献的银两赠给最困难的受灾户。其他官员见了,也回家拿出银两送到灾区。这事情一传开,地方的乡绅和富人也相继捐款捐物送到灾区。知县见了,将人们所捐的钱物进行了登记造册,然后对灾民受灾的情况也做了登记,按照受灾的程度给灾民送去了钱物。这样,灾区百姓的生活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一天又将过去,没有老郎中的信息。有的人说:“他可能有事来不了。”有的说:“他药方已经开来,也许认为没有必要来吧。”游酢说:“我相信他是个君子,绝对不是你们所能够想象的。”
这天傍晚,忽然一辆马车在和州府衙前停落,从车上走下一个中年人,接着又下来一位须发斑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中年人走到门口,对守门的差役说道:“我是含山县的郎中,烦通报你们府老爷一声。”差役一听,立刻回答说:“你等等。”说完跑进去报告,游酢正在看地图,听说郎中来了,扔下手中的地图,奔出门来。游酢出门一看,果然有一位老人,连忙下了台阶,拱手说道:“二位先生,劳你们大驾,一路辛苦啦。”走到老先生上前鞠了个躬,又说道:“老先生,久仰大名,恕未远迎,晚辈游酢在此有礼啦。”那老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学问也深,又是经见过许多世面的人,神情自若,笑呵呵回礼道:“府台大人不必客气。你这样,还不折杀了老夫。”游酢抬手示意道:“二位先生请里面坐。”老郎中拂了一下胸前的白须,说:“大人,根据这两天从含山一路看来,灾民们身体基本都正常,没有什么异常现象,请放心。今天我们经过这里,顺便来禀报一声。”游酢听了非常激动,感激地说:“你们已经来三四天了,太谢谢你们。二位先生请里面喝茶。”老郎中回答道:“我等为家乡出一点力应该的。喝茶就不必了,我们这就回去。”游酢说:“你们百余里赶来帮忙就这样走,那怎么行。老先生,你一定得给个面子,留下来叙一叙。”老郎中说道:“家里有许多病人等着呢,老夫还要赶回去。”说完回头上了马车,另一个中年人也跳上了车。游酢大步地赶上前要拉住车,老郎中摆摆手,说:“不必客气,老夫主意已定。久闻游大人声名,今日得以一见尊颜,足幸了。”拱了拱手,说道:“后会有期。”登上马车。游酢知道老郎中执意要走,只好也回礼道:“谢谢二位,老前辈,祝你们一路顺风。”马车启动走了,望着远去的马车,游酢赞叹道:“张老真是高尚的人。”
回到府中,游酢交代师爷:“张老医德高风可嘉。明日你亲自送一点银子和礼物去一趟含山,代表和州的父老乡亲和我表示点谢意。”师爷说:“银子包多少?”游酢答道:“他们这么大老远来了四天,二三十两总要。”师爷又问:“礼物呢?”游酢想了一会,回答说:“买些吃的,再加上我写一副字吧。”游酢亲自题写了“高风霁月”四字的条幅。
第二天,师爷周茂德去回谢,老郎中只收了吃的礼品和那一副条幅,将银子退了回来。
十几天后,去京城的那差役回来了,游酢问:“事情怎么样?”差役回答:“户部答应一定想办法给予解决。”游酢说:“辛苦你了,回去休息三天。”差役走了。
游酢听了不大放心,郁郁不乐。凭经验,他知道事情一定不可能那么容易。何况当今贪官和奸佞当权,那些人尽想多捞,哪里会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呢。说不定连奏章都不让转给皇上。看来,自己得亲自跑一趟京都,面奏皇上才行。他想:为了和州百姓的生存,不做一点牺牲,事情是办不好的。
几天后,他自己骑马赶往京都开封去了。
他刚刚来到京都,就听到陈灌又被谪廉州的消息。可是,老百姓的事情更重要,他只顾面奏皇帝去了。他向宫廷中侍卫打听,侍卫说:“皇上去九成宫了。”
何以来个“九成宫”?
却说宋朝宰相历来是左右两个以上,三四个的时候也很正常,很少一个的时候。蔡京将曾布等赶走,独自一人为宰相,人们背地里称“独相”。
蔡京为了讨赵佶欢心,居然效法周公,制礼作乐,粉饰太平,设置礼制局,命给事中刘昺为总领,编成“五礼新仪”,订新的“乐章”,命方士魏汉津为总司,定“黄钟律”,作“大晟乐”,又创制“九鼎”,奉安“九成宫”。蔡京自己为定鼎“礼仪使”,引导赵佶亲到鼎旁,进行酌酒献礼祭祀。每个鼎各建造一个殿堂,四周环筑围墙,安设九鼎,最中间的称帝鼎,北面的称宝鼎,东面的称牡鼎,东北面的称苍鼎,东南面的称冈鼎,南面的称彤鼎,西南面的称阜鼎,西面的称晶鼎,西北面的称魁鼎。九成宫建设工程浩大,眼看已经建了六七成,皇帝迫不及待享乐,于是命大晟府提举周邦彦制曲,又招来歌舞之女,整日歌舞喧天。赵佶经常到九成宫饮酒作乐。
游酢奔到九成宫,远远就闻到音乐声,他见了侍卫通报了姓名、身份,即递上急奏请禀报。侍卫见是和州府老爷,而且关系到老百姓的事情,不敢怠慢,接过急奏立刻奔进去禀报皇帝。
赵佶正在兴致勃勃地听大晟府的大师周邦彦弹琴,身边围绕着几个年轻的美女,心情极佳,见下人呈上奏来,说道:“人既然来了,有事就当面奏,宣他进来便是。”承宣官应道:“是!”接着大声喊道:“传——和州知州游酢晋见——”
游酢进去伏在地上三呼“万岁!”礼毕,赵佶说道:“游爱卿请起,何事啊?”
游酢说:“臣日夜想念圣上,今日特来一睹龙颜。”赵佶问道:“恐怕爱卿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圣上英明。”游酢连忙将和州受灾的情况奏了一遍。
赵佶听了应道:“这种事情跟户部通气一声不就行了。”
游酢奏道:“臣来到此,特请圣上救和州百姓之危难。”
赵佶说道:“好好,也难为爱卿这么大老远跑来。来人,传朕的旨意,着户部给和州免去今年的税粮,拨五百石粮食用于赈灾。”
游酢连忙下跪,喊道:“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位太监前来,跪下说:“奴才这就去办。”
“爱卿平身。”赵佶说完,问道:“近来可有书法?”
游酢答道“有,臣这就呈上。伏望圣裁!”说着掏出一副行草,双手恭敬地递出,在旁的张总管下来取过呈上去。赵佶细致地端详一番,道:“爱卿的书法大有长进,比以前更具灵气和神韵矣。”
游酢诚惶诚恐地答道:“臣愧不敢当。”
赵佶心情正好,便说道:“哎,艺术没有贵贱之分,论书法,苏、黄、米、蔡在朕之上,此为天下所共识,爱卿之作亦算得一大家。”
忽然,一个太监来报:“皇太后传圣上过去。”
赵佶对游酢道:“游爱卿,改日再谈吧。”
游酢答道:“谢圣上恩典,臣这就回和州去。”说完便退出宫廷。
游酢到了户部,尚书答复:“游大人放心,我明日即派人去准备,过几日将起程运去。”朝廷赈灾的事情得到了落实,游酢心情无比舒畅,骑上马出京城返回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