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的官员和乡绅听到游酢将到任知州的消息,便不时有人来询问知府:“游大人情况如何?”知州曾肇介绍道:“此人我还有一点熟悉,他是一个为人随和、为官清正,有学问又重实际的人,早年在萧山、河清等任过地方官,声誉颇佳。”司法参军说:“听说,他在朝中正因为太刚直,得罪了权臣才左迁到此。”通判说:“现在的朝廷这种人为数不多。”其中一个府学教授说:“我听说此人是程门高徒,学问甚好,写有《易说》等著作。前年我去京城时拜读过,他在解说易经提到人要性善、中正、博爱等,发前人所未有之见,确实名符其实。”漕运使、司户参军等官员没有见过游酢,也不知道怎么样,只是听着。
途中,游酢在想:历代朝廷的官员分配到何处,大抵都是关系好的能够得到肥缺,安排到富裕的地方,如京都周边或者富庶的江、浙地带;关系较好的,则可以到鄂、赣、闽等地;关系一般的,只能去内地的安徽、河南偏远的州县;没有什么关系的,去偏远又贫穷之地,如:西部的陇(甘肃)、川(四川)、滇(云南)、贵(贵州)、桂(广西)粤(广东);如果是犯了罪,轻则往往发配到边远的西北,重者去最南边的儋州、雷州(海南岛)一带。游酢属于自请外调的官员,在朝廷的关系偏下,被分配到安徽的和州。这地方虽然经济不怎么富裕,但是比起去黥(州)、贵(州)甚至天涯海角却强多了。
踏进和州的地界,游酢不禁油然联想起“不肯过江东”在乌江自刎的西楚霸王项羽,唐朝著名诗人张籍,当朝闻名天下的“歌豪”杜默,想起到这里当过和州刺史并且写下《陋室铭》的著名诗人刘禹锡等等。叩问历史,沧海桑田,大浪淘沙,有多少人能够流芳百世?李白够烂漫了,也最懂得人生的真谛,如今在对面的当涂采石矶变成一堆土,日夜望着和县,卧听着长江的波浪……
和州位于江北,与芜湖、当涂县、马鞍山隔长江而望,是个小平原。它下辖和县、含山、乌江三县。因为地处长江南北交通要冲,开发的历史悠久,商旅来往不绝,又由于地理环境优越,有一些达官贵人选择迁居于此,所以自古以来文化和商业都比较发达。
游酢携带一家人来到了和州城,但见城中的房屋大多是三合院和四合院,跟京城开封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屋多为各种造型的二层楼房,有的层楼叠院,沿街可以看见民居的高大封火墙。
到了州府治所历阳衙门前,原任知州曾肇与和州大小官员无不欣喜地前来热情迎接了进去。
游酢进了衙门,下属帮忙家眷搬进了一个四合院住下。
当晚,曾肇为游酢举行接风洗尘。在宴席上,游酢见到了老朋友、现任防御推官的徐绩,认识了通判张文举,一问才知道张文举原来是江西豫章人;还认识了团练使、漕运使、司户参军、司法参军,盐、茶、酒、税监等官员以及和县、含山、乌江三个县的知县乃至于巡检、乡绅、行会的人等等。
席散人去,回到府衙,曾肇与游酢两人又坐下长谈,不免都感叹世事沧桑。曾肇说:“我崇宁元年到这里才不多时间,板凳还没有坐热,又打发我去老远的岳阳,真让人寒心啊。”游酢说道:“曾公,别想那么多,过一天是一天,我也不知道来多久呢。”曾肇说:“圣上刚刚登基之初,我还以为遇到圣贤的明君,谁想得到被奸臣进谗又变了,去年几乎所有的谏官都被扫地出门,今年所有元祐旧臣尽受打击排外了。”游酢听了,伤感地说:“朝纲如此,国将不国了。”谈了一阵,转到地方上的事情来,游酢问道:“文庙在哪里?”曾肇答道:“还没有。怎么你想建?”游酢点一下头,答道:“那就争取吧。”曾肇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老弟,看来你是想有所作为,不错……”
夜深了,他们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曾肇介绍了和州的资源、治安、人文、民情风俗等,将府印与公文移交清楚。
晚间,和县、含山、乌江三个知县即各提了礼品来拜访,游酢拱手欢迎,说道:“欢迎诸位大人光临,今后来时不准带东西哦。里面请——”夫人笑容相迎,接过礼品袋,忙着沏茶、端送水果,便进了卧室。
他们坐着交谈。向三位知县询问和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游酢讲道:“我们均为朝廷命官,同僚之间相互往来交流感情,这些是必要的。官也是人嘛。但是,官要当得清正。朝廷要官员做什么?就是为了帮助管理天下,使国家安定,老百姓各得其所,安居乐业。自古以来,有的人当了官便贪财好色,追求自己的享乐,这是对‘官’字的亵渎,因此老百姓恨之入骨。当然,当一个清官很难,自己家庭的生活必然清苦。这一点鄙人深有感触。但是,在鄙人看来,能够有一份俸禄领着,比起那些穷困的百姓已经好百倍,我觉得知足了。人的一生很短暂,几十年光阴一晃而过,苦也一生,乐也一生;自己如果清苦些,百姓就少一点负担,自己富了乐了,百姓负担就重了,愈加困苦。使别人苦而自己乐,官者于心何忍哉!”三位知县听了,道:“大人仁慈之心,可敬可佩!”
游酢又讲道:“为官者,非自为也,当为他人。居官不求作为,不如无官;居官若贪财,不若去经商。本朝的包龙图即是做官的楷模,非但清廉公正,而且心中时时有百姓。是啊,百姓无事不会上衙门,因此日后凡是有百姓前来求办的事情都要及时地办理好。”三位知县听了,又道:“大人教训的极是。”
游酢顺便说:“州、县城里没有文庙,读书人不拜孔圣人,一个地方的文化风气怎么树得起来。我想在城里建一个文庙,诸公意下如何?”和县知县立刻表示说:“大人此举甚有远见,卑职鼎力支持。”含山、乌江两个知县齐声附和道:“我们愿尽犬马之劳。”游酢听了,说道:“好啊。有你们的支持,此事一定成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听着:州里没有太多的资金,木材各县捐一些,但是不允许向老百姓无偿摊派,要用钱向老百姓买,运费、工匠费用由府里包。我初来乍到,许多头绪还没有搞清楚。今天先提出,到时候通知再说。”
三位知县听了,回答:“但听大人吩咐。”
坐了一个多时辰,三位知县起身辞行。临走前,吕氏换了三个袋走出来,道:“三位大人,你们送的礼品我们收下了,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你们千万不要嫌弃。”三位知县推托了一阵,无奈夫人吕氏嘴甜,只好各提起礼品袋出门。可是,发觉那袋比来时还沉,于是要打开来看。游酢制止道:“不要打开,回去吧。”
第三天,游酢率大小官员送曾肇起程去岳州(今湖南岳阳)上任。
游酢接任之后,翻找出府中概况资料和《方舆便览》一书查看和州的地理,才知道和州境内虽然是小平原,可是山脉众多,长江横流,水系发达,有五条较大的河流。该地区以耕田为主,物产丰富,交通发达,总体上在皖境算是较好的地区。看了这些资料,他想到要有一位得力的助手才行,因为浙江的周茂德退养在家,所以决定派人请他前来做幕僚。
接着,他又召集通判、防御推官、司户参军、司法、盐政等下属,对府情进一步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