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他找了个地方，藏好了他的土制火药枪。然后，他听到外边的动静消停了以后，才将脑袋探到厕所墙外。可他刚刚将脑袋探出墙外，就被一种外力揪住肩膀，一把掀翻在地。何安早就盯住了打人最凶的就是姜园，可在万处他们来之后，抓到的人中没有姜园。他就四处搜寻，结果正巧，厕所里伸出个脑袋。警校出身的何安，没容他再转身，揪住他的肩膀一个背花就把姜园摔倒在地。在他往上爬的过程中，一副铁铐早已无情地锁在了姜园的双腕。姜园最怕的就是这个，他一声嚎叫：“你干什么？我是来玩的，凭什么抓我？”
而更狂妄的是山庄的老板赵立有，他的保安制止斗殴不管用。可现在他们迅速组织起来，站成了队伍堵住了万处和曹勇的警察小队。赵立有在前捋着他的五绺长髯，斜着眼睛问道：“你们是哪儿的？凭什么到我这里来抓人？”
年轻气盛的曹勇上前一步就要推开赵立有，万处挡了他一下。他先向赵立有亮了一下证件说：“我是市公安局万有财，我们今天是奉命对你的山庄卖淫嫖娼，贩卖毒品进行调查。这是拘传手续！”
万有财说完话，他向尹连祥挥了一下手。尹连祥上前，从他挟着的兜里，拿出了一张盖着春江市公安局和吕凡印章的拘传证。
不用看那张传票，从听到对手竟是市局治安处的万有财时。赵立有就知道、坏了！他意识到，装大了！而且、他还意思到，事情不妙！怎么一场殴斗弄到卖淫嫖娼上去了？还有贩卖毒品！他不是不知道这两项罪名的可怕。他也不是不知道市公安局万有财是处长。一个是他没想到，公安是奔这个而来。二是他还没直接和万有财打过交道。他开这个山庄，自然是有人罩着他，这个人替他和有关部门协调，他还从来没亲自出过头。因此，他今天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等他清醒之后，一切已无法挽回。不但打架的姜园和“苹果”被擒，一些小姐也被带上警车。一趟车坐不下，又返回了一趟。
清醒的赵立有立刻换了一副神态，他拿出一条中华烟，堆出满脸的笑容，一盒一盒地往警察的兜里塞。万有财黑着脸，义正辞严：“你给我收回去，你再敢这么放肆，我连你一块带走！”
赵立有再也不敢多说，情急之间他想起了纪彬，他急忙给纪彬打了个电话。听到他慌乱的声音，纪彬迎头说道：“你慌什么？你既然想干这个，就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我给你找找人，你也活动活动。尽量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情摆平了再说。”
一句话道醒了梦中人，按纪彬给他定下的“方针”，赵立有开始打起电话。说起来，他赵立有开起这么大的山庄，做起这么大的生意，也算得上是春江的名人。他那天晚上，从山庄打出的电话起码有十个以上。等他打完这些电话后，他心中的慌乱没有了，他神态自如地指挥他的保安将混乱的场地重整如旧。
26
万有财第一次这么上火，从山庄回来，他的电话就没停过。一怒之下，他关上了手机。可办公室的电话又连续响了起来，而且，有的电话他还真就不能不接。
作为一名警官，他也想象电影上的英雄人物一样，硬硬的甩过去两个字“不行”。可他说不出来，五十多年了，他在春江这块土地上生活。孩子上学，他求过老师。妻子工作，他求过经理。自己生病，他求过大夫。当这些人打过电话来，他只能委婉地解释。而且，是很好地解释。
案子在进行中，全处的同事、派出所的干警都在看着他。领导他也汇报了，他们也在等着案情的进展。这个时刻，他怎么能打退堂鼓呢？多年的老公安，感到问题的棘手。他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吕凡亲自给他来了电话，要求他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万处整理一下警服，挟好皮包，登上四楼。
局长办公室里，吕凡在等着他。万有财虽然是他的下属，但属于公安的前辈。吕凡非常客气，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
“万处、明月山庄的案子搞得怎么样了？”吕凡没有坐在他的皮转椅上，而是和万有财平行坐在沙发上。
“正在搞，不过看起来，证据不是太足。像卖淫嫖娼这类案件，若是抓不到现行，历来是不太好搞的。当时在山庄发生了一起斗殴案件，我们下手仓促，现在看起来动手早了点。”万有财现在开始在给自己找台阶。
他没想到的是，吕凡也正需要这样的台阶。市里某位领导和他打过招呼，智得昌也在那天的车上和他说过赵立有是他的朋友。吕凡权衡的结果，他也认为这样的事低调处理也好，如能大事化小，是最理想的结局。
一起充其量的治安案件，弄得满城风雨，让很多人都不满意是不明智的。但这事必须取得办案民警的配合，公安是个敏感度很强的职业，他同样不能让他的部下对此产生想法。现在，从万处的话里他发现了处理这事的最佳方式。
“既然如此，许多事你具体掌握。行政法规这么严，千万不要违法行事。证据不足，我们宁可放长线调大鱼，也不要给自己造成被动。”
万有财何等人？公安工作这么些年，他岂能不领会领导意图！吕凡的话也同样使他找到了处理这件事的最佳方案。只不过，现在他们还只能心照不宣。
“好！吕局长放心，我们肯定慎重办案，精心取证。如果其它罪名不成立，我们就以流氓斗殴案件处理当事人。这个案子一定会很好终结的。”
“行！你去具体处理，有什么变化我们再商量。”吕凡点了点头。
万处心里明白，这一刻明月山庄的案子已经定完了，剩下的只是程序。他也是一阵轻松，他有了回答那些给他打电话的人的更好解释了。
告辞吕凡，他没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下楼，找到司机，坐上他的桑塔那2000直驰新立派出所。
新立派出所由于明月山庄的案件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个小镇的派出所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而且是小姐，自然有闲人在围观。
远处，一辆丰田吉普疾驰而来。车到门前，来福从车上走下，他昂然走进派出所。来福和曹勇是朋友，他是奉纪彬的指令来找曹勇的。
他们的交情是产生于偶然，也是很早的事情。
曹勇在到派出所之前，是市局刑警支队的侦察员。当时，针对市区扒窃猖獗的特点。市局抽调部分警力，组成了反扒队。在火车站、客运站、商场等繁华地段专门打击扒窃犯罪。曹勇被领导安排到反扒队，成了反扒队的一员。专门在火车站如潮的人流中像鹰一样，搜索那些藏在人群中的蝥贼。
那时，曹勇警校毕业不久，工作热情很高涨。他不分昼夜，穿上便衣在人流中巡逻。很快，他就盯上了一个小贼。小贼身手不凡，他贴近一个胖子的身后，手中还摇着一个小圆帽。在那个小圆帽在那个胖子的屁股上一罩之机，小贼手中的刀片已将胖子的裤兜削了个窟窿。一个鼓鼓的真皮钱包到了小贼的手上，小贼两个手指夹着钱包，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将那个钱夹装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曹勇一个探手抓向得意之余的小贼，没想到，胖子一个转身竟撞到曹勇身上。曹勇一抓落空，小贼立刻箭一样从人流中窜出。他百米冲刺般冲过广场，又像跨栏一样跃过人行横道的铁栏跑进了人行道。曹勇那甘落后，他立刻随后赶去。
小贼不甘心落网，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他的腿部肌肉和跟腱上。这使他像老鼠一样“嗖、嗖”的在人群中穿梭。曹勇大喊：“抓住他，他是贼！”
可惜的是，一时间，人们都感到愕然。没人伸手，本可以探囊取物般就可被人们抓到的小贼，就在人堆中蛇一样穿行。
就在这时，来福碰到了这一幕。他轻轻伸出一条腿，顷刻间就将小贼搞定。
从此，曹勇和来福有了相识。等曹勇知道，来福曾在武警服役之后，二人成了好朋友。
来福走进派出所，曹勇稍感惊讶：“来福？你怎么来了？”
“曹哥，我姨家小妹出了点事，我来看看送点衣服。”来福也开门见山，他知道，曹勇也是很讲交情的人，他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果然，曹勇也是二话没说：“行，都在里面会议室，你去看看吧！”
来福在会议室里见到了燕燕，这时，尹连祥他们还没开始审讯。一群小姐低着头，倦缩在长条椅上。来福声音很低，但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不要胡说，小心你们的嘴！”
来福又给她们一人发了两个面包，两个火腿肠，就离开了派出所。临走时，他向曹勇告别：“曹哥！那天我再请你。”
“少客气！”曹勇和他摆摆手，心里话，曹勇挺佩服来福的。他的那两下拳脚，至今让曹勇记忆犹新。
等万处走进新立派出所的时候，尹连祥他们对这些小姐已初步讯问了一遍。在迪厅里发生殴斗的事已基本查清，事情还是姜园引起的。但小姐们异口同声，绝不承认有卖淫现象，更不承认卖什么摇头丸，现场也没搜到这类药品。
尹连祥与何安，很惭愧地向万处作了汇报。万有财并没责怪他们，他认真地做了一下总结：“这件事情我们应该吸取教训，治安案件的审理越来越规范，要求也越来越严。行政处罚，第一要严格程序，第二一定要证据严谨，千万不可从主观臆想出发处理案件。既然我们没掌握其它证据，这起案件我们就以普通的殴斗案件处理。由新立派出所立案，添表上报。将当事人治安拘留，其它人立即释放。”
万处既然这样表态，其它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曹勇接过案件，先把小姐们打发走。姜园和“苹果”，好在万处在场，派出所添表，万处审批，马上就完成了第一步的法律程序。然后，派出所派出两个民警，押着他们开着警车，到市局法制处签上字后押进了拘留所。
轰动一时的明月山庄案件，在姜园他们被送进拘留所后，给很多人心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万有财向所有向他求情的人回了电话，顺水人情凭什么不做。他是老公安了，还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得到了一致的感谢，终于有了已报旧情的感觉，人情的天平，两边放上了相同的砝码。
当然，最满意的还是纪彬和赵立有。纪彬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像设了防火墙一样，明月山庄的火暂时还烧不到他的身上。可他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因此，他也是大力援手。摆平这件事的同时，也会稳定他的一个销货渠道。
赵立有给纪彬打电话：“彬哥，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兄弟可就惨了。”
“吉人天象，赵老板运筹帷幄，逢凶化吉，自会宏运高照。”纪彬在电话里和赵立有开起了玩笑。
“彬哥别挖苦我了，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我得招待你一把好的，让我略表心意。”赵立有这到是真心话。
“不必，咱哥们喝酒不是经常的吗，想喝就聚呗！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就先将上次的帐先结了。你知道，我这是两个人的买卖。大哥问我好几次了，分得清、好弟兄吗。”纪彬借机向他提出了欠款的事。
赵立有听到后，略做沉思说道：“好、彬哥放心，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彬哥为难。这件事我一定放在心上。”
赵立有话虽这么说，他也属实为难。对于山庄来讲，这是一场变故。虽然，现在大浪已经过去，可事情决没有完。动用了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人情，岂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将人打发走的？他做得是生意，开得是买卖，有人为他说话，为他办事，看着的是他的钱袋。他能回报别人的只能是金钱，这世上那有用嘴做出的人情？
另外年关将至，这一切都要在这一刻体现。工人的工资，以往的账目，年底的意思。一年了，谁不看着这一刻。他赵老板不管经营的如何，没人去考察。但他这么大的山庄在这，这就是标准。他赵老板要出手，三千、两千的岂不叫人笑话？
年关哪、年关！逢年就是关！对于五绺长髯的赵立有同样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