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欣然录(2)

元音谁嗣响，耄矣幸能听。（其八）

幼亦学吟咏，专功未在兹。

风骚终古变，甘苦几人知。

文字嗟鳞爪，莺花笑鬓丝。

先生输我处，身在共和时。（其九）

纪事诗十四首寄郭沫若院长

鼎堂郭老，当代词宗，虽久相闻，迄未相晤。旬余以前，于报端见拙作《说砚诗》，即日惠临敝庐，畅谈移时，极为欢洽。越日，复遣令嗣安车相迓，因得遍观珍藏。又蒙手写拙诗第四通长卷惠赠。虚衷忘我，敬佩良深。贤俪立群女士令祖晦若先生为吾世交前辈，惓怀旧谊，款待尤殷，且出所藏汉碑多种暨所临《石门颂》就质，笔力圆健，古韵盎然。濒行复以郭老所撰《武则天》剧劵二枚见惠，高谊隆情，铭感无既。因念郭老久享令名，各方推仰，固大有余于笔墨文字之外者，非仅以诗词擅长见称也。归来口占短句，聊纪盛缘，兼表谢忱。另纸录陈以博俪粲。敬请吟政，赐和为幸。一九六二年夏历壬寅荷花生日后一翁夏莲居于首都取友必端斋。

砚材何以首文房，适用美观寿独长。

吾国端州称特产，乾坤灵秀聚东方。

曾援八记永州笔，戏草五言说砚诗。

三十六年已陈迹，光明一旦获新知。

词坛郭老久飞腾，才见俚歌意便倾。

冒暑款门通姓字，风标似此古难能。

端中取友写吾诗，虎卧龙骧笔一枝。

尽有声华播海内，虚怀忘己更堪师。

文章天下之公器，非任何人所得私。

后世子云将有待，相逢今竟在同时。

两种题签感康老，百忙思见佩陈公。

郭老径出恒蹊外，手写吾诗第四通。

养疴丈室兴萧寥，忽枉高轩且见招。

座绕芝兰忘尔我，饮人和气胜醇醪。

贤郎参驾迓龙钟，瓜果纷陈情意浓。

初会偏能掬肝胆，育才报国此心同。

罗列珍藏近廿方，琳琅到眼不寻常。

就中阮砚尤佳绝，匣镂银丝镌郭黄阮元芸台之砚，有郭尚先题跋。。

喜从学海看全潮，万里云涛收一瓢。

老眼窥君得力处，渊源二水不虚标郭院长大名取于原籍沫、若二水。。

前辈于公有女孙，鼎堂贤俪最超群。

临池笃喜两京字，文采风流萃一门。

三洞精英属大西，众长悉备冠端溪。

沧桑久历坚贞在，好伴君家眉寿齐。

衰龄何幸值明时，爱国情怀托小诗。

诗纵未工见真我，半存史料半酬知。

卅年绝少赠人句，为报隆情代谢词。

勉向雷门击布鼓，抛砖能否引琼枝。

答谢陈副总理

乐至陈公，国之元辅。前见拙作《秀丽辞》及《咏杜》诸篇，颇为欣赏。遣使见招，因病未往。兹复设宴相款，始获仰瞻丰仪。虽系初晤，声入心通。座间备聆此次出席日内瓦会议，及应付新闻记者经过。词锋所向，目无全牛。当者气夺，闻者语塞。雄略伟抱，发为国光。前见大作三首，今又得悉实况，私衷感佩，写以二十八字，虽寥寥短章，未尽所怀，然意真语切，非同泛誉之词也。录请粲政，用表谢忱！

英光豪气壮山河，舌战余锋发浩歌。

将相才兼廉蔺志，回天岂借鲁阳戈。

题石溪为石隐画《松崖面壁图》（并序十三首）

明季画家，四僧之名最著。盖皆因不肯降清，而隐于画者也。八大、石涛均为明代宗藩之裔，其抗志不辱，固不待论。而石溪以楚中士人，明亡后出家为僧，行脚参访，遂掩关于牛首山中，以禅为画，以画自隐，志在韬光，非欲以画名世也。“石溪和尚，名髡残，字介邱。楚之武陵人，俗姓刘氏。初投龙山三家庵为僧，后行脚参访悟道，继来金陵受衣钵于浪丈人。丈人深器重之，盖以其道气深也。石公性耿直，常住牛首山中，作画自谓以天地为师。余谓直当以山樵无上神品观之，不当视为国朝人手笔。”此段系董柘林《题石溪江村煙雨图》中跋语。观其面斥熊鱼山之不拜明陵，深鄙新蒲绿之应召入都见近人所著《僧诤录》中。，正义凛然，直谅不阿。并非毫不关心世谛者，真不愧佛门弟子也。即以画论，皆自禅悟中自然流出。纯任天机，冥合造化。摆脱恒蹊，辟径独行。于其题跋中亦时寓禅理，兼寄深慨。愈读愈觉其趣味隽永，唐人所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者，庶乎近之。宜其所作，卓然居四僧之首。而为石涛之所崇敬推服，待以师礼者，盖有由矣。姚惜抱诗云：“入佛入魔无不可，石溪真是画禅师。”洵为具眼之论。八大、石涛交游既广，酬应之作，流传亦多。石溪则掩关山中，偶以笔墨自遣。不但无意求工，抑且不期人知，以故真迹传世绝少。余爱其画，尤重其人。因敬其人，弥重其画。六十年中，先后所集，仅得数幅。虽大小繁简不等，而风格意境无一不妙。在他人所作，往往览之易尽，而石溪画则百读不厌，余曾分别笔之于《幻余室读画记》中。此松崖面壁图，系为石隐作于依云关内。苍茫雄厚，元气淋漓。骤观之，几于树、石不分，云、山莫辨。而一种沉郁高古之韵，自然流于楮墨之外，使人阅之忘暑忘倦。至其题跋之语，一则曰猿鹤无俦，再则曰与鹿豕游，又曰泻天一线、磐石如舟。谁解此意，无欲优游，则仍寄其遗世独立、家国无穷之慨于其间，更足以想见其为人矣。后之览者，宜深致意焉。爰题小诗十三首，并录拙作《读画记》一则于后，以志稀有翰墨之缘云尔。

十年面壁画中人，百练千锤物外身。

留得清风在残楮，至今一读一回新。

勘破炎凉天地宽，自他不隔一毫端。

云何六月浑忘暑，开卷松涛拂面寒。

太息平生志未酬，拼将一衲老荒邱。

西山尚有蕨薇在，忍看降幡出石头。志在抗清，不忘明社。

二石八大与渐江，四僧名各有光芒。

都将家国无穷感，付与云山伴夕阳。

万象罗胸洞古今，以禅为画妙通神。

南宗拈出金刚杵，惊倒寻常弄笔人。

无意求工格更高，人间谁是九方皋。

真知两字谈何易，三百年来一石涛。清湘对髡残最为推崇。

香象羚羊可并论，空灵沉着邈难分。

个山无语苦瓜笑，大似天龙转法轮。石溪常住天龙古院。

天壤何如驴屋宽，幽深毕竟让髡残。

渐江每在竿头坐，大涤堂中面面观。石溪自题天壤、八大，别号驴屋。八大超逸，石溪幽深，渐江修整，清湘恢奇。

入佛入魔无不可，石溪真是画头陀。

姚翁此语吾重注，入佛未能漫入魔。起句，姚惜抱语。

前意未竟又题四首

石隐为谁吾不知，纪年乙巳复题诗。

倚云关外人踪杳，画里山川似旧时。自题此图为石隐作于倚云关中。

问学渠园胡冷庵，画禅曾向此中参。

那堪小别成千古，懒共途人论苦甘。佩蘅画得力石溪，惜未竟所学。

妙迹本来未易逢，又况对面失真龙。

争赴市廛问形似，谁听笔底响松风。

夙生我亦住山人，遇好林泉意倍亲。

四十离家今八十，展图聊当故园春。

题唐雷威制音海潜龙琴

枯木藏龙性，闻根本自圆。

霜宵鸣韵磬，松籁漱寒泉。

逸响终难閟，元音未易传。

潜鳞随指啸，来证上乘禅。

附录：周易九卦育德赞

履德之基，视履考祥。谦德之柄，谦尊而光。

频复敦复，天人合彰。恒亨无咎，立不易方。

久于其道，百为咸昌。损过迁善，其益难量。

损上益下，民悦无疆。困利坚贞，幽谷兰芳。

井冽润物，源深泽长。巽风鼓舞，以柔育刚。

卦含九德，进修梯航。系词三陈，昭示有常。

万物变化，动静阴阳。事理象数，政教文章。

易无不备，纲举目张。大涵天地，细入微茫。

民生日用，均须参详。见仁见智，深入浅尝。

各如其分，不学面墙。功始连山，用兼归藏。

体居正位，理通中黄。继善成性，机在自强。

日新又新，俾寿而康。

北海晚眺（调寄长相思三首）

少年宫，五龙亭，处处歌声杂笑声，游船缓缓撑。

天边星，岸边灯，万点金光铺水明，船如镜里行。（一）

湖边行，树边停，不觉林梢月已升，花香分外清。

风泠泠，雾冥冥，人语渐稀近二更，净园闻阵铃。（二）

园外行，路坦平，迤逦长街一串灯，光辉遍九城。

新北京，老北平，今昔荣枯互比评，相悬万里程。（三）

庆丰收（调寄齐天乐用姜白石韵）

尧章此调，著称今古。音清韵稳，思隽语幽。骤读似病其晦，久讽方悟其妙。雅洁旷邈，难遽及也。况余未娴律拍，借题效颦。大类着屐山行，彳亍可笑。不过彼吟愁绪，我写欢悰，取材既殊，情感自异。时代相悬，面目各存。文艺思想变迁之迹，略可概见。因念流光易逝，又届重阳，登高未能，况于作赋。顾兹丰稔在望，即事多欣，为志见闻，聊申短咏。以今用古，瓶旧酒新。谨纪实况，不暇雕琢。虽未打破匡廓，另辟蹊径。或可低吟朗诵，鼓舞升平。至若扫荡规律，创造新型。兹尚未遑，拭目来哲。一九六二年夏历小重阳，鲁东八旬病叟自记于首都古为今用斋。

眼前物产增丰富，试听城乡笑语。果实盈车，薯蔬遍野，种类频添多处，欣欣互诉。看凿井开渠，新兴机杼，再造河山，自留地畔庆欢绪。

几番和风细雨，耕耘勤接续，并操砧杵。劳动人民，精诚团结，奇迹创成无数。桐徽笑谱，待歌向绕阶孙曾儿女。努力前途，定多甘少苦。

恭逢国庆，长联志感

（一九五六年秋九月于首都）内而改造河山，外而转移世界，种种惊奇事迹，都自至艰至困的环境中，奋斗得来。全球同注目，不料我新国家开创出五千年历史简册，绝无的光荣道路。

既看百花齐放，又听百家争鸣。般般伟大计划，纯从全心全意的精神内，辉煌实现。群众应细想，这是谁为我们奠定了六亿人和平胜利，永久的幸福根基。

八十自寿长联

爱文学，研儒学，参玄学，兼宗佛学。八十载浮沉学海，到岸犹未能，颓然耄矣。经霜乔木，当春依旧向荣。游戏偶成诗，每喜咏花好月圆，年丰人寿。

玉阗生，鲁书生，老学生，忧患余生。三别号略概生平，共和幸亲睹，窃自庆焉。伏枥倦马，顾影不忘振奋。文章为报国，更虔祝民康物阜，海晏河清。

弟子程宽、王宝瑸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