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后那声大喝,姜文烨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住了,商妤更是花容失色,只有姜必还沉着气,在衣袖里将一柄锋利的匕首反握在手中。姜文烨等人转过了头,却见杨任正从城门里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人,推这一辆大车,车上有三个大大的木箱,似乎相当沉重。三人见是杨任,却也也放下了心来。杨任是商容的学生,官进上大夫,为人正直却又善于变通,不似梅伯等人那样过于刚直,所以,在这次激烈的政治风暴中,他是少有没有被波及的商容一系官员。杨任此人目光远大,有识人之明,气度恢廓,有容物之量,才华横逸,被商容形容为远超自己,这人和姜桓楚交情不错,所以姜文烨和商妤见到他心里倒也不甚担心。却见那守门的一个虎贲卫走了上去,向杨任行礼道:“参见大人”。见过礼后那虎贲卫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杨任,他不知道杨任为什么要叫住这几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家伙。
杨任没有理睬这个虎贲卫,只是走到姜文烨等三人面前,看了一下,才说道:“你等三人,帮我手下拉一下东西城门口的卫兵见是这等小事,却也不再理会,姜文烨心知杨任必是认出了自己,他叫自己跟他走必有深意,故而对着姜必与商妤默默颔首。三人走到杨任的马车边上,和杨任那几个手下一起推起车来。杨任当先开路,一路却向东而去,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轩辕村口上,才停了下来。轩辕村的背后有一坐小小的山坡,杨任带着这些人走到了山坡下,把大车停住,将那三口木箱抬了下来,然后手下的所有人都到山坡上去挖起了坑来。姜文烨等人不知道杨任在干什么,这一路之上又不好开口询问,此时见杨任手下之人都已离开,商妤便走了上去,问道:“杨大人,到底怎么了?”杨任见是自己老师的独女开口,双眼一红,正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哽咽一声,跟着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姜文烨与商妤同时大惊,他们都知道杨任这个人对自己的情绪一向很会把握,此时见他如此伤心顿觉蹊跷,连忙又是一阵追问。杨任却紧闭着嘴,说不出话,只是指了指那三口木箱。
姜文烨给姜必使了个眼色,姜必一下子跳了过去,“砰砰砰”三声响过后,三口木箱都打了开来。姜文烨与商妤同时向木箱看去,这一看,两人顿觉魂飞魄散,商妤一声悲呼,晕倒在地上。姜文烨也是摇摇欲坠,他扶在那辆大车的把手上,双手紧紧的抓着把手,强忍着心里那滔天的怒火。三口木箱,三具尸体,一具尸体是一位老人,另两具尸体却是两个孩子。那老人的头似乎经受过剧烈的撞击而产生了变形,虽然头上的血迹似乎曾被人洗去过,但依然还是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血流满头时的惨状,至于那两个孩子却更惨,看得出是被斩首而死,身首异处,虽然被人将头和身体缝在了一起,但他们最后时刻的痛苦表情依然完整的留在面上。更可怖的是,三具尸体的眼睛都是睁着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不信与不甘。这三具尸体正是大商首相商容与大商朝姜王后嫡出的两位王子殷洪与殷郊。姜必站在一边,情绪上的波动明显不如这三人。他见三人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不忍,连忙将三口木箱合上。
姜文烨强忍着心中的疼痛与愤怒,把晕过去了的商妤扶着靠坐在一株树下,自己却也觉得浑身无力,也坐在了商妤的身边,见杨任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开口问道:“杨大人,这……”杨任长叹一声,也走到了树下,自腰间拿出一只大皮袋,拔开木塞,皮袋里立即流露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他仰天大口喝了几口,又将皮袋递给姜文烨,然后说了起来。原来,前日夜晚,殷洪与殷郊两兄弟分别被将军雷开与殷破败自半路上截回,当夜就被囚禁在朝歌大牢。朝内很多官员都知道这件事,黄飞虎便想先将两位王子救出大牢再做打算,于是他亲率自己统领的飞虎军前往大牢,但有想救王子的人也有想害王子的人,蜚蠊之子恶来当夜也带领着一群手下在大牢外亲自布防。当夜,黄飞虎的飞虎军来到牢外后即与恶来等人发生争执,双方在朝歌大牢外展开混站。飞虎军是黄飞虎一手调教出来的,并多次在战场上扬威,战斗力自然要比恶来手下的乌合之众强上许多,但恶来却亲自加入了战团,这个人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与他对战者一两个回合就非死即伤。
黄飞虎见恶来勇猛,立时迎了上去,二将交手四十几回合后,武成王黄飞虎终告不敌,负伤而退。好在比干、微子、箕子三位王叔在两帮人开斗之时就得到消息,快速赶去,制止了内斗的升级,并亲自进入大牢,守在两位王子身边,以防有人暗中加害两位王子。次日,商容进朝歌,直赴九间殿,见纣王后随即犯颜直谏,并连数纣王近佞远贤、沉湎酒色、妄害忠臣、诛杀正宫等数条大罪,纣王当即勃然大怒,便命殿上虎贲以金瓜击杀商容,商容愤而大骂,后于九间殿撞柱而死。时比干等人想阻止却阻止不住,眼睁睁看着多年的知交死节,顿时间九间殿上悲声一片。后蜚蠊等人却又进谗言,说黄飞虎欲勾结东伯侯,里应外合反叛大商,然比干等诸大臣尽皆反驳。蜚蠊遂以黄飞虎劫狱之事为证,比干等却说黄飞虎劫狱乃是为保成汤血脉,纣王见两帮人争执不休,又因商容而余怒未消,当即下令将两位王子斩首来报告,由于诸大臣都已经上了九间殿,朝歌大牢此时正被恶来把持住,恶来接到消息立即亲自动手,没多久,两位王子的首级便已呈到纣王与诸大臣眼前。
一日之内,连杀两位亲子,逼死三世托孤之臣,朝歌城内乱成一团,纣王又下令关闭朝歌四门,非王命在身者不得出城,此时的朝歌已是准入不在准出。杨任知自己人微言轻,一直没有开口,知道纣王快散朝时,才将处理尸体一事接了下来。他将三具尸体略做处理后,装入木箱之中,原本就准备今日带出来掩埋,然后挂冠归隐,却不料在城门处竟然遇到了姜文烨。杨任讲完时,商妤已幽幽转醒,杨任所说,她一字一句都在听在心中,然而她又怎么接受得了?自己母亲早死,自己与父亲相依为命二十年,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自己的父亲是大商朝人人称颂的贤者,大商三世之重臣,官至首相,在她心里,父亲是如此的伟大,让人尊敬,然而自己的父亲却被逼死在他毕生的舞台九间殿上,逼死他的,更是他尽心尽力辅助的当今天子,商妤心中悲愤莫名,却只能任凭泪流满面。姜文烨昨日知道一直疼爱自己的姐姐被杀,今日又看见自己姐姐的两个儿子被斩,心里怒火中烧,恨然指天狂啸,他心中的怒气无以宣泄,一拳打在身边的树干上,手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指背更是已经流出血来。
他浑然不理,却朗声说道:“殷纣!我姜文烨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商妤就站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的手上一滴一滴的鲜血流了出来,滴到树下,但他却浑然不知,并发出这样的誓,看了他一眼,原来这个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青年,竟然如此的高大,直如自己的父亲一般,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她拿出自己的丝帕,轻轻的抓住姜文烨那兀自滴着鲜血的右手,给他包了起来,包好后,朝着姜文烨盈盈一拜,说道:“请公子为商妤报此杀父仇,商妤必结草衔环以报之。
”姜文烨连忙将其扶了起来,道:“商丞相之仇、梅大夫之仇,我姐姐之仇、我两个侄儿之仇,我姜文烨即使粉身碎骨,也必要报之杨任看了看姜文烨,心里为他的气度所折,说道:“姜公子此时却不便在大商之地逗留,你行踪若泄露,必将被天子追杀。为今之计,当速速回东鲁,将此间之事报之东伯侯,再起兵以图之姜文烨应了一声,却又走到杨任身前,深深一辑道:“文烨有一言欲求先生,请先生恕小子无状。先生天下奇才,胸怀天下,腹有经世之学,若就此归老林下,实天下之不幸。文烨欲求先生,以一生惊世才学助我东鲁,请先生……”他刚一开口之时,杨任便已猜到他的意思,他见姜文烨其意甚诚,又向来欣赏姜家三父子,略一沉吟便已有了决定,此时不等姜文烨说完,伸手将他扶住,道:“公子请勿多礼,杨任自当竭尽微薄之力,助东鲁伸张正义,为姜王后洗愿,为老丞相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