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赵宣琳只得将张芳榆的手塞回被子里,“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把他生下来,我就过继了过来,当作嫡子来养,你看可好?”
张芳榆本已紧闭的双眼骤然睁了开来,“真的吗?姐姐你……”
赵宣琳拍拍她的手,“你也说了,我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这孩子就当是咱们俩的,放心。”
说完,这才在吉嬷嬷的催促下出了产房,却也不敢走远,叫吉嬷嬷搬了张太师椅,坐在了产房院子外的长廊上。
怔了半晌,唤了文娟过来,“你确定王爷歇在了媚人堂吗?为何叫不开门?”
文娟担心着里边的张芳榆,红着眼眶答道,“奴婢问过了王爷身边的小厮,王爷今儿确是歇在了媚人堂,奴婢去叫门,说夫人要生了,那柳侧妃的丫头如儿将奴婢赶了出来,说王爷同柳侧妃早已歇下了。”
“那么,你是没有见到王爷的面了?”赵宣琳问道。
文娟点点头,赵宣琳沉思了会,才吩咐道,“吉嬷嬷,你现在多带些人去给我将媚人堂的门砸开,务必要亲口告诉王爷,芳华夫人要生了,这会子哭着要见他呢。”
“夫人,您这是何必?”吉嬷嬷着急地说道。
“快去!”赵宣琳喝道。吉嬷嬷无法,只得听命带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宣琳坐在廊上,听着产房里长长短短的闷闷的哭声,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幽王这才脚步匆匆地带了人过来,那柳侧妃竟也满脸妒意和怨气地跟了过来。
见幽王过来,赵宣琳吩咐文娟,“快进去告诉你主子一声,王爷来了,在外陪着呢,叫她安心。”
文娟答应着一溜小跑地进去了。
当晚,张芳榆便产下了一名男婴,五斤七两,母子平安!
孩子满月之际,赵宣琳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正式将孩子继在自己名下,这孩子就算是正妃的嫡子了。
半年之后,赵宣琳的病情日益加重,本来的咳嗽之疾竟转成了严重的伤寒,久治不愈,眼见着是芳魂难继了。
张芳榆抱着谨哥儿跪在赵宣琳床前,涕泪横流,“姐姐,你怎么能就这么的去了,你怎么这么狠心,谨哥儿还盼着由您亲自教导呢。”
躺在湖蓝弹珠纱帐之中的赵宣琳似乎一尾上岸太久脱水的游鱼,轻飘飘地蜷缩在重重锦被之中。脸色像新雪一样苍白至透明,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是一种张芳榆从未在赵宣琳脸上看到过的的脆弱感觉,仿佛一朵被秋雨浇得发乌的菊花,转眼便要随着秋的结束而湮灭。
“我太累了……怎么这么累啊,这一生终究不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真是不好呢……”赵宣琳仰头望着头顶的帐子,喃喃自语道。
“姐姐……”张芳榆的声音更加凄厉。
“你好好的吧,你比我有福……”赵宣琳挣扎着从被里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吸吮着手指头的谨哥儿的头,“你还有个孩子傍身,终究是有个希望的。我倒羡他村落无盐女,不宠无惊过一生。我倒情愿生于山野做个村妇,无知无觉一辈子。只可惜……下辈子吧,咳咳……”说着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身旁伺候的早已哭红了双眼的吉嬷嬷赶紧拿大帕子接了赵宣琳吐出的血丝,躲到一旁抹泪去了。
幽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这些日子他在同朝廷派来的新的节度使交接一些事情,也是忙得头大,顾不上赵宣琳。
张芳榆看到幽王走了进来,忙擦了泪抱起谨哥儿退了出去,将这最后的时光留给这一对夫妻了。
幽王坐到了赵宣琳的身边,摸着赵宣琳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消瘦的脸颊,“别说太多的话,好好养着,我从京里给你请了太医来,定能治好的。”
赵宣琳本已如死灰的眼神,看见了幽王,霎那之间仿佛是摧残的星光毕现,她的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她逐渐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泽,“王爷,您来了……”
幽王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对于赵宣琳,他是极其抗拒的,朝廷塞这样一个女子来,无非就是监视他,堵住天下人的嘴,叫他吃个闷亏而已,本来他对于女子就是无关紧要的,莘菲的出现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是这女子已然不是他能够染指的了。
但是赵宣琳不同,尽管他知道他可能不爱她,防着她,但她一直是那么的隐忍,那么的替他着想,为他打理王府,在得知自己被他下了药而不能再生育时,甚至也没有激烈地争吵,只是一日渐一日地消瘦了……
直至今日,这个女子躺在床上,似乎是油尽灯枯了,不知道为什么,幽王还是感觉到了内心的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莫名的失落感,这个女人,她要离开自己了吗?
这么想着,不由哽咽了,平日里总是滟滟惊绝的双眼竟也红了眼眶,“你,别离开我……”
赵宣琳凄婉地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傍晚的天边最艳丽的一抹微云,再绚丽也挡不住黑夜的即将掩盖,“王爷,你自己多保重吧,妾身不陪您了,妾身太累了,太累了……”
幽王忍不住心中又恼怒起来,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自己还没有说过要放她走,她怎么能这么弃自己而去呢,“你,不准走,我还要你帮我打理王府呢……我……”本来是要说自己舍不得她的,不知道怎么出口就是这样了。
赵宣琳轻轻摇头,“妾身实在是力不从心了,求王爷……求王爷善待芳榆妹妹和谨哥儿,善待他们,就当是臣妾最后一次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