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邱刘争霸祸起龙椅
缓解矛盾湘军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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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3月份涂装车间形成了“邱、刘、张、应”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方是以“张世申、应美才”的温岭扩张势力，长期在外埠码头，盘龙据点，进行牟取巨额差价，以饱私囊，成为著名的“温岭游龙派”；另一方，以邱立强为首的“三门派，手下有石磊、徐艳恩等得力干将，在窝中挑起事端，弄得难以收拾；刘玉清自然形成天津派，手下有邹泽峰，呼五喝六，大显身赫。弹丸之地，藏龙卧虎，各执山头。
这乾坤的颠来覆去弄出了人间的多少喜怒哀乐，轶事奇闻。
浙东南临海市的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暖意融融，春的脚步已大大跨越了地域时间的限制，一些文人墨客在樱花盛开的长廊里浏览赏花。
当太阳跨越东山岗的时候，我从生活小区来到了吉利的西大门，西门外，已有人议论纷纷，神神秘秘，怪怪异异，与往日的欢畅的气氛迥异不同，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平日里只有两人值班的门房，今日陡然间增加到了四人，个个手里握了根胶皮棒，凶煞煞，凛凛威风。
早有两个吉利门卫握了根胶皮棒，在驱赶着围观的人群。
“上班，上班，看什么看！”
人群中有人在回敬着：“上什么班，都罢工了。”
邓成武象一只叫不厌的鸟儿，闲不住，身子一夹，早已钻进了人群，在打探确切的消息。
“不得了啦！”一位矮簦簦，肥肥胖胖的穿着牛仔衫的男人在尖叫着。他那一串鞭似的脆脆的高音象乌云闪电一样划过吉利的上空。
自恃头脑清醒，遇事处世而不惊的肖成武，也有犯难的时候，只见他钻出人群，朝我招了招手，我们走到一棵杨柳树下，这里离喧闹的人群约三四丈的距离。
“涂装罢工了，造反了。”
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懵懵憧憧，难道应验了预兆。
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两个门卫斥了这个，又去驱逐那个，活生生的似两个杂耍的玩童，东飘飘，西烁烁，在逗耍着狂热的人们。
“老同学啊！说风雷，道风雷，涂装事儿真离奇！
三国争斗，三雄叫擂……”
肖成武也作起怪来，就在地上捡了两根短棒，敲打着，说起快书儿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到涂装车间看看去。”
我拉着我的这位老同学和他的堂弟，不要去揽那一锅羹。现在，有那么一拨儿人——哪里有风吹，哪里有草动。闻风吹而喜笑颜开，闻草动而乐此不疲。
值班室里的张金银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目不斜视，恪尽职守，人称“傻髦张”。
这个在电视里、电影里发生的故事，终于在涂装车间里，搭起了这场闹剧舞台，实实在在地在眼前上演着。
我和肖成武堂兄弟俩走进涂装车间，这是一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场所，眼前的场景让我感到十分吃惊和诧异，有种走错他乡的感觉。
车间设备落后，环境低劣，今日看来更加凄凉，更加没落，一副满目苍桑。
隆隆的机器声已不再欢唱了，静悄悄地躺在各自的岗位上。车间里东亮一个灯，西开一个窗，朗朗乾坤，浩浩日月，尽管外面明媚照人，车间里笼罩着一层黯淡的光芒。
在东侧的第四根立柱处，有一根自来水管，水管里的水在哗哗向外流，已将车间的水泥汀地面浸湿了一大片，又通过墙根的石缝间隙向外流去，没有人关掉水笼头，熟视无睹，任它流淌。
车间地面上，墙根处，刮过灰的和未刮过灰的，打磨过的和未打磨过的车身，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人一拨儿来，一拨儿去，走马观灯似的，嘻嘻哈哈，旁若无人地大摇大摆，车间钢梁立柱上，张贴着被人撕扯过的支零破碎的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草体大字报，语意锋芒，措辞铿锵，引经据典，大骂特骂，但又不指名道姓，批谁斗谁，明白的顷刻会顿悟，不明白的会成为一个糊涂人。
温岭游龙派的典型人物应美才、张世申、郭桂德三巨头，在车间里耀武扬威，后面跟着一群长长的队伍，吆五喝六，唧唧喳喳，在偌大的一个车间里到处充满着沓沓的脚步声和嬉嬉的戏闹声。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技质副厂长邱立强斜偎在黄腾红靠手的办公椅上，两只豹眼时不时地往车间里转了转，脸上红光满面，紫气荡漾，嘴里呷的不是平日里羊岩的勾青，而是换了一等一的上好碧螺春，悠闲自娱，怡然自乐，他书念得好，绘画功底也不错，又有一套技术，黑板报办得活灵活现，很有文艺天才，在涂装车间也算得一个人物。
石磊在车间里走来走去，若有所思，见着人只是礼貌性地打着招呼，让人怜爱。
他是一个英俊小伙子，虎眉豹眼，只是生得有些单薄，缺乏营养，脸色有些发白，书念得不多不少，够用，观言察色，溜须拍马，虽比不上老江湖客，但也能左右逢圆，上下一体，很得邱立强的赏识。
厂长办公室里面是空的，刘玉清不知什么时候回避了。他是该回避，这是一场鱼龙混杂，蚌蟹相争的场面，他由着他们胡闹，他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到几时，能闹到天翻地覆，倒转乾坤不成。
邹泽峰没有离去，这个江西籍的小青年，远远看上去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适中大度，他是在革命老区长大，生在红旗下，读了初中，又读高中，几度寒窗，几度拚搏，终于鲤鱼跃龙门，进了大学校园，足足念了十五年的长学，学得一门好功课。
良禽择木而栖。邹泽峰念完了大学后，就进了吉利汽车公司，后进了涂装车间，跟随刘玉清左右，兴致勃勃，精神饱满，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头脑灵活，善于观言察色，说出的理儿一套又一套，很快得到了刘玉清的赏赐，到了2004年，就升为科长，弄了个一官半职，这是后话。
邹泽峰蹙眉叉腰地在车间里踱来踱去，漫不经心，但目光在四下打量着，他在网罗情报，搜集证据，好向刘玉清报告。
日出东方，日没西山，这青天白日光很快被夜幕笼罩了。
我和妻子带着小儿熠走出门来，只见夜空高朗清澈，近两年在临海市虽然屡屡见到这样的天，但今天似乎有点异样的感受，现已是春深季节，月明星稀，杨柳吐蕊，依然有些飕飕凉意。
东方大道，吉利工业园处，七点刚过，人迹渺至，路灯早早开起，喧闹的车间，热烈的场面，悄无声息，偶尔，有三两对恋人在园中的假石山处，窃窃私语，有撒不完的滚烫的青春泪，诉不完的恋爱情；胆大的坐在明月铺洒的长条石几上，相拥而抱，百般妩媚，万般情。
我偷偷窥觑了一下少男少女，好生羡慕，再看一看，阒无声息的涂装车间，潸潸然泪落。观人睹物，诗兴起，顺口用黄梅小调哼了一首五言四句来：
昨日春风浴，
今日暴雨侵，
世道多变纪，
大地亦震惊。
就在我思绪纷纷，辗转反侧的时候，这一日也很快在风风险险中过去了。
2
第二天，依然是一个好天气，舒舒爽爽，温温暖暖。天蒙蒙亮，我起了个大早，清晨的空气清新，锻炼锻炼身体是一个不错的营生。吉利工业园区前面的东方大道上，一些赶早的小商小贩踢踢沓沓，自行车、三轮车的铃声，叮叮铛铛，在广袤的空间里，传得很远，很远。
在搏击的吉利英儿，也陆陆续续地推开小屋的门，刷牙洗脸，捅煤生炉子，烹调小炒，自我调节。少女们，涂发油，施淡妆，把自己打扮得鲜光美丽，漂漂亮亮，活脱脱的一个天仙美人儿。
七点刚过，陆陆续续已有人在上班。我依然在信马由缰，不慌不忙，今天不必匆匆忙忙地赶着去上班。等到太阳升到一竿子高的时候，我才到路边的面食摊上，吮了几口面食，填填肚子，难得空腹上阵看大戏。
徐艳恩也是懒洋洋的踏着一辆前几天刚刚用油漆漆过的脚踏小车，在东大门处，我俩不期而遇，话自然就多起来了。
“戏唱了一天。”他到底是先说话了。
“是的，是的，是闹剧，是经过缜密细致的编排，有主角，有配角，有观众，热心的和不热心的，有欢欣鼓舞的和颓唐的，涂装车间变成了一个戏剧舞台。”
“这是因果报应。”徐艳恩恨恨道。他与刘玉清结梁子的缘由，直至后来由他亲口唱出，才显山露水地暴露出来。
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私自底下进行的黑色幽默。笔者在这里不好妄加评论孰是孰非，让它得过且过，随风漫卷。
涂装车间，这场闹剧照旧在唱着。这不是一场硬对硬的打仗，而是一场柔里藏刚，棉里藏针，各人绞尽脑汁，使出计谋，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暗暗地使着劲子，暗暗地使着十八般武艺，要将对方斗垮，斗下去。
奇怪的是，刘玉清今天没有回避，他又走回了办公室，这让人莫名其妙，大惑不解。
刘玉清昨天回避是金蝉脱壳，今天走进是察言观色，网罗情报，其实涂装车间无密可言，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便四下皆知，这又给了那些长舌妇、烂嘴男一个很好的新闻。
邹泽峰这下可欢呼雀跃了，他向刘玉清汇报了昨天的情况，刘玉清对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着实嘉奖了一通，邹泽峰觉得这个世界春光明媚，心意畅通，功德圆满，上能通神，下能迎合百姓，心情可惬意极了。
邱立强不动声色，保持涵养，在技质办公室里，照例品着上好的碧螺春，他似乎有喝不完的茶水，他在观望台上，瞅着涂装车间里的这副龙椅，好象在偏斜，颤抖，不再是那样稳当，风吹雷打不动。
石磊可没有那样的修养，他坐不住了，在车间里到处蹦蹦跳跳，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与“温岭游龙派”套近乎，上下一气，下面不明白的员工，更是叫得欢：“增加工资，反对独裁”、“帐目公开”、“民众平等”，真有一种我不上刀山，何人上刀山的壮志。
徐艳恩带着小件工段这十几号人响应了，他得了将令，握了宝剑，执了军旗，拉起了“正义之师”，所向披糜，无坚不摧，他要将涂装车间的最高统帅斗垮，他要将涂装车间的最高统帅砸烂而后快。
太阳越过中天的时候，这场戏演得够逼真，十分精彩好看。人群一会儿走来，一会儿走去，整个车间成了练武场，精壮的人依然是脚步沓沓，瘦弱的人就东倒西歪，为他们的正义耗尽了精力。值！
罢工进行了两天，呼声也越来越激烈。大字标语有的贴到了公司办公大楼的墙壁上去了，标语写得情义恳切，慷慨激昂，用词遣句可见用心良苦，才华横溢。
罢工的呼声一浪高一浪，发展到后来，成为了派系之间的争斗，斗心，斗智，斗勇，凭借天时，地利，人和，都想掌管乾坤，呼风唤雨，成为娇娇人物。
这么一折腾，吉利工业园中招招摇摇地出现了各色的三教九流，流言蜚语多起来，生产流程不能正常运转，员工也是唧唧喳喳，东遛遛，西逛逛，象一个失去父母的孩童，无依无靠，不知跟谁随谁。
生产副厂长郭明聪当了和事佬。他是双方不得罪，东家劝说，西家打诳，方方圆圆，四方通达，八面玲珑，都把他当作自己的知心朋友，铁杆哥们。
总经理缪雪中并非是一个等闲人物。他见惯了，看够了多少惊涛骇浪，暴风骤雨，摸排滚打在泥潭中，岂能被这小风小浪所吓倒。让他们充分表演了自己才能两天后的中午，缪雪中迅速召开了公司高层会议。人是聪明的，人多智慧多。不一会儿，方案就拿出来了。
事情有时候就会错综复杂，有时候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写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处理问题也是这样。不能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否则，也会越捏越散，越拿越复杂。缪雪中是个外柔内刚，办事果断的人，他明白两虎争斗的道理，若不尽快制止事态的发展，会越斗越酣，成为人们的笑料，作为总经理他决不会让这笑料有颜有色。
有了一段小插曲，生活的车轮飞转起来。到了第三天，缪雪中知道此时该出手了，他迅速召开了第二次高层会议。
参加会议的另外增加了一个特殊人物。黄茂俊，湖南人，他的上场，将要把这场闹剧闭幕，而不是延伸。
会议进行了短短十分钟。会议结束，大家都鼓起掌来，大声笑着。本来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能博人一笑的。
黄茂俊雄赳赳，气昂昂地上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