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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叩问人性与生命——泰国梦凌论

梦凌,女,本名徐育玲,泰籍,出生于1971年4月15日,祖籍中国广东省丰顺县,毕业于泰国素可泰大学师范系;曾任小学、中学教师,时代中学校长,现为班亚瑟双语学校副校长,《世界诗人》季刊艺术顾问,泰国华文作家协会会员,泰国《中华日报》副刊主编。

梦凌创作以散文为主,兼及散文诗,现代诗,短篇小说及微型小说,多次在国内外获奖,部分作品发表在亚洲,东南亚国家和世界性的副刊和杂志里,及《世界华文女作家微型小说选》、《中外华文散文诗作家大辞典》、《当代世界华人诗文精选》和《世界当代诗人大辞典》。2004年荣获泰皇赏赐的优秀教师徽章。2007年获国际诗歌翻译研究中心的《2006年度国际最佳诗人奖》。主要作品有:散文集《织梦的人》,微型小说集《结》,中英对照诗集《今月几时有》,儿童文学集《流泪的金鱼》,编著《诗人,你并不寂寞》,散文集《我的世界里雨还在下》,摄影文集《在水一方》,散文集《根》,中英对照诗集《秋天不回来》,部分诗作被收入蒙古国《2006世界诗歌年鉴》英文版。2006年10月参加文莱国主办的“第六届华文世界微型小说研讨会”。2006年11月出席菲律宾第十届亚细安华文文学营。2007年7月7日出席香港汇知中学所主办的《全港中学生华文微型小说大赛》及《世界华文中学生微型小说比赛》颁奖仪式。2007年7月8日参加澳门首次举办的微型小说解析和讲座。2007年10月3日出席越南胡志民市主办的“第三届东南亚诗人笔会”。2008年2月24日参加泰华作家协会举办的《泰华微型小说比赛》获优秀奖。2008年12月参加中国上海主办的“第七届华文世界微型小说研讨会”。2009年11月10日出席“海外百名华教精英汇广东—南粤之行”活动。2010年3月7—10日出席中国广东暨南大学“华文传媒与海外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2010年4月12—17号出席中国贵州贵阳“第四届东南亚诗人笔会”。2010年7月1—4号出席中国香港“第八届华文世界微型小说研讨会”。2010年10月16—17号出席泰国曼谷“第十二届亚细安华文文学营”。

作为泰国微型小说领军人物,梦凌微型小说艺术特色显著,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擅长运用精彩传神的细节刻画人物,在不露声色的细节描绘中,让人物最大限度地表演自己独特的言行,使人物形神兼备,呼之欲出。

《名人》中的马德文,是当今泰国华文文坛上著名大作家,书法家。在出席陈志诚六十生日宴会上,自然成了众星捧月之人。但他却不满足,仍在寻找进一步出名的时机。机会终于来了,×××金行刘文一先生送来了礼物,是一幅名画——《王昭君出塞》,请马德文题词。“请各位多多指教!”马德文拱拱手。一会儿,笔墨都准备好了,那幅图也铺张在桌子上了,马德文执着毛笔,想了想,在图上面写了个“丑“字。这个细节,活画出马德文的魂。当今之社会,许多人出名不择手段。有的人,靠骂鲁迅出名;有的人,靠丑化历史人物出名;更有甚者,靠请人骂自己出名。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名人》给读者诸多联想与启迪。

《天谴》中的三轮车夫,在送妻子到医院检查身体时,碰到一个卖彩票的瞎子,苦苦央求他买张彩票。他不禁感叹,唉!天下竟有比他更惨的人,同情心使他随便买下一张。翌日,他用三轮车拉着她前往医院打胎。路上出了车祸,妻子和胎儿均死亡,他也身负重伤。“还有,我们从你的衣袋里发现你的一张彩票,正是今天所开的头奖号码,恭喜你中了头奖啦。”医生又说。他已受不了现实残酷的鞭鞑,整个人痴呆了。在这里,三轮车夫这个细节向我们传达出了非常丰富的内容:一是同为社会弱势群体的三轮车夫,却具有悲悯情怀与怜悯之心,实在难能可贵。三轮车夫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老婆养不起,老婆肚中的胎儿更养不起,只好打掉。尽管如此,他仍然买彩票。虽然只买了一张,却意外中奖了。二是作为他的妻子,居然瞧不起他。她不屑的哼了一声,仿佛在说:你这个穷光蛋,只配踏三轮车,要发财那是白日做梦。这里,实际上为后面的悲剧埋下了伏笔。三是三轮车夫虽然只买了一张,却意外中奖了。这或许就是上苍对他的恩赐。四是三轮车夫虽然中奖了,妻子和她肚里的胎儿却没了。中了头奖,又有何用呢?五是三轮车夫妻子死了,可他仍然不知道妻子肚里的胎儿不是他的种,而是工头的。多么可怜又可悲的三轮车夫啊!

小蜜蜂家里穷,嘴又馋,只好拿了家里暖水瓶盖换麦芽糖吃。爸爸知道后,又好气又好笑。窄巷里一对年轻夫妇——林哥和林嫂,他们都是一件织布厂的工人,幸运地林嫂怀孕了。这天晚上,窄巷里的人在月光下乘凉,小蜜蜂走近林嫂,诚恳地说:“真好!等小弟弟出生后,一定要买奶粉吃的,那时,您给我空奶粉罐,我替您背小弟弟,我会唱儿歌逗小弟弟,相信我。”后来,林嫂生了孩子,却无钱买奶粉。《小蜜蜂》中的这个细节,让人心酸。它不仅让我们看到小蜜蜂换麦芽糖希望的破灭,更让我们对生活在泰国社会最底层的华人产生深深地同情。

二、充分揭示了人物的双重性格特征与悲剧命运,蕴藏着很深刻的人生哲理。

张嫂以前是位老师,退休后呆在家里,不久前开了粿条店,年轻一辈的喜欢叫她张老师,她为人厚道、诚实,给街坊众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大清早,张嫂便拿着扫帚,把街坊打扫得干干净净,下雨天,水沟里的臭水涌上来,把整条街浸得好高好高,她穿着雨衣,忙着排水。“张嫂迁移至内地,因为进监狱之事而羞于见大家。”这消息突然发生在“大好人”张嫂身上,左邻右舍传得哄哄闹闹,大家着实吃惊,眼珠儿都惑住了。“她在所卖的粿条里放了写鸦片粉,被人告状才进了监狱,后来以几十万的担保费才出去的,现在只能在乡下躲避着。”众人半信半疑,但一直怀念着这位好人。《好人》中的张嫂,一方面是个好人,天天做好事又不求回报,深受邻里爱戴。另一方面,张嫂又是一个坏人,财迷心窍,在所卖的粿条里放了写鸦片粉,毒害邻里。她的双重性格特征与悲剧命运,既有自身原因,更有社会原因,让人感慨万千。

四十多岁的阿狗嫂,以收旧货为主,但奇怪的事,每天清晨,都可以看到她把大小街巷打扫得清清洁洁。街巷里的人甚至觉得过意不去,给她一杯水或一点小礼物,她从来不收人家的东西,只顾低下头扫地,慢慢地,再也没有人拿东西给她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如此的怪脾气,背后里街巷的人都称阿狗嫂为“怪人”。“畜生!连老妈都想奸了,我杀了你!杀了你……”她一脸的痛楚。福来的尸体被抬走了,阿狗嫂也给警察带走了,街里人目瞪口呆!“嘟”一声,才换回众人不约而同的感叹……。作为好人,阿狗嫂做了许多好事。但是,她却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杀了。阿狗嫂杀儿子犯了法,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悲剧的发生,却是非常沉重的,留给人们诸多关于家庭关于社会关于人性的思索。

“彬彬,告诉妈妈谁欺负了你?”“呜!呜!妈妈!刚才我和张小明在玩耍,他指着天上,说那叫日,我告诉他那是太阳,妈妈说的,他就把我推到,还挥了我一拳,说张校长是他爷爷,他爷爷的官比妈妈大,所以他说的都是对的。”彬彬一边说一边哭。两夫妻听了,面面相觑。“妈妈,您评评理吗?”彬彬摇晃着妈妈的手。韩老师望了小林一眼,无奈地咬了一下嘴唇,毅然地拉着儿子的手,说:“跟妈妈去同小朋赔礼道歉。”“妈妈,我错了吗?”彬彬眼泪汪汪。我错了吗?韩老师不禁地问自己,然而又似有什么压力推着她,拉着彬彬的手向四合院东边走去。为了丈夫的工作,韩老师不得不向张校长的孙子低头。其实,韩老师不是向张校长的孙子低头,而是在向权势低头,向错误低头,向自己低头。《韩老师的无奈》,也是现实生活中许多人的无奈。

三、在对比中凸现人物极端性格,揭露人性之丑陋。

母亲正在床上坐禅,但见她闭目养神,两脚盘膝而坐,两手平放在两膝上,脸上一副安静、祥和。“妈妈,我老公有外遇,我该怎么办?”女儿哭丧着脸。母亲缓缓地睁开双眼,深深地呼吸,然后对女儿说:“孩子,妈妈告诉你,如果你能像妈妈一样心平气和地坐禅,你将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平淡。那你老公也将是不重要的,他也许是一种东西,或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如果能做到,那便是最佳的解决办法。”母亲的声音平淡乏人情味,看样子她已将世事抛诸身外。“哦!天啊!妈妈,您这是做什么呀?”她看见母亲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把短枪。“我要杀死这对奸夫淫妇。”母亲猛力地甩开女儿的手,气汹汹地冲下楼去。“妈妈,您不是说过,吵吵嚷嚷地解决不了事情吗?”女儿慌慌张张喊着。“砰砰!砰砰!”一连的枪声震耳欲聋,女儿惊呆了……

《坐禅》中的母亲,听说自己女儿丈夫有外遇时,一副满不在乎高高在上的神态,给女儿讲大道理。可是,当她看见那个男人是自己丈夫时,怒发冲冠,迅速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把短枪,杀死了二人。这里,通过母亲与女儿的前后对比,将母亲疾恶如仇心狠手辣表里不一的性格,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让我们若有所思。同时,母女与父亲也形成了鲜明地对比。父亲竟然在自家门口,当着母女二人的面,与别的女人有染。真是胆大包天,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说将父亲人性之丑恶暴露无遗。

饭后,一家人围坐着吃水果。“爸,妈,我想……”儿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什么事儿,儿子?”陈老头太了解儿子的性格了,自从进了曼谷创办公司就很少回家,除非有事情。“我想把咱们那块土地给卖了。”儿子的声音不大。“什么?卖地?没门儿!”陈老头倏地站了起来。夜晚,摇曳的灯光微弱的照射在地板上,陈老头的眼角有两行泪悄然留下,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自己这一生的酸甜苦辣,沟沟坎坎;好多年前,儿子穿着一条短裤,光着上身,拿着一把小锄头跟在他身后,笑声划过整个田野,惊醒一群群野鸽。第二天,儿子带着律师来到木屋,看陈老头睡在木椅上,静静地,脸上有淡淡泪迹……他再也没有醒来。《在希望的田野上》,却让我们看到了血淋淋的场景。在儿子与父母的对比中,父母为儿女们的辛劳,与儿子的残忍,形成了多么强烈而鲜明地对比啊!

人群涌上前,七手八脚的抓抢着,挣拉着,就像慢一点就没有了似的。我俯下身,拿了一套套装,看看衣领上的商标,真的写着USA,我手中拿的这套套装,是红裙子白衬衫,胸前系着两束兰花,我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掏出了钱包。“徐老师,穿这种低级货品,岂不降低了我们的身份?再说,洋装都已经不流行了,我们穿上去岂不成了社会低级趣味,崇洋忘祖?”王老师在一旁轻声地说,一张清秀的脸盯着我看,似嘲笑似说笑。我红着脸,放下手中的衣服,再也不好意思买下这套既便宜又挺合心意的衣服。半个月后,我路过一条街,“来看呀!这里卖减价成人衣,还是USA货品呢。”姐姐在前头兴奋地说,我挤上前,一看,惊呆了,两只眼睛瞪着那位正在叫喊的卖衣女郎:“来呀!要式样有式样,要线条有线条,每件二百九十九铢,USA货品,保证满意。”手里摇晃着一套红裙子白衬衫,胸前系着两束兰花的套装,如此的刺眼。“小姐,我买下。”一个女郎走上前,接过那套套装,付了二百九十九铢。耳朵在嗡嗡地响着,我拼命盯着那张秀丽又熟悉的脸……。《生意人》通过前后对比,将卖衣女郎虚伪、精明、狡诈,王老师工于心计、爱虚荣,揭露得淋漓尽致。

四、善于运用动词描绘景物,并赋予这些景物强烈的感情色彩,达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中午,炽热的太阳透过窗户,大胆地探视着屋里面,正忙着翻译文件的韩老师满身是汗,虽然开着风扇。”(《韩老师的无奈》)“透过、大胆地探视”二个动词,不仅将太阳拟人化,而且赋予它鲜活的个性,为刻画人物起到了渲染作用。

“窗外皎洁的月光徘徊在书桌上,小郭正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算计近来的商务帐。小郭是位推销员,大部分生涯都是奔波于京都与内地。”(《小郭的心》)“徘徊”用得妙,一语双关。表面上指月亮,实际上指小郭的心。小郭表面上在算计近来的商务帐,心里却担心生个女儿后身材比以前更丰满迷人的妻子有外遇。徘徊一词,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三月天,田埂上铺满了柔软的野草,田沟边缀着白色紫色的野蔷薇,田畴中结着精壮籽实的油菜和豌豆,被头顶火辣辣的阳光照洒着,远处的村庄里不时传来牛群哞哞叫声。”(《在希望的田野上》)“铺满、缀着、结着、照洒着、叫声”五个动词,极为形象生动,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情中有景,景中有情的乡村图画。

“雨,还一直绵绵地下着,微风吹来,有点抖擞,可是我的体内,却是一股暖流,我打开电话,按太太的电话号码……”(《微风中的低吟》)“绵绵地、抖擞”二个动词,一方面写出了雨的特色,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写出了此时此刻我极为矛盾与复杂的心情。

微型小说在泰华社会和写作圈子起步于1990年,梦凌于1992年开始微型小说创作。长期以来梦凌擅长写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多次获奖,并加入微型小说创作行列。2000年出版了她个人第一本微型小说文集《结》,里面收集了50多篇精品,当时有文坛著名作家李少儒、《中华日报》副刊主编子帆、泰华作协司马攻会长为梦凌写序。她是坚持微型小说创作的女性之一,她个人的微型小说文集《结》,也是泰华作协唯一的一本女作家微型小说集。目前梦凌已创作微型小说近150多篇,曾多次在国内外获奖,作品常见泰国华文报纸、以及国内外副刊报纸、杂志,并多次参加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

2010年由中国江苏出版社出版梦凌个人微型小说文集《戏里戏外》,里面共收集了八十多篇精品。梦凌在《戏里戏外》的序言中指出“生活百态,各行各业的人有着不同的脸,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爱与恨、聚与散、恩与仇、乐与悲、生与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五花八门,颜色复杂,其实这就是你我的生活、社会。

微型小说的特点是麻雀虽小,五官俱全,写好一篇微型作品真不容易,可是持着对整个国家、社会和人性的观察和了解,还有对写作的执着,梦凌想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让更多的读者们理解社会,了解人性的一面。在每一次动笔时她都把自己融入了故事的角色里面,扮演着导演,作者的身份,来描述整个故事。

人生如一本剧本,应该从头到尾细细阅读,慢慢品尝、回味,文人笔下的戏剧人生、人生舞台,梦凌小说真实地描绘了我们人生的一切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真假虚伪”。

作为女性从事创作微型小说并不容易,但是将近20年来,梦凌坚持写作,身兼多职,目前为中学校长,《中华日报》副刊主编、法政大学特约教师,主讲《现代汉语修辞》课程。此外还出版多本文集,计有散文集《织梦的人》、微型小说集《结》、中英对照诗集《今月几时有》、儿童文学集《流泪的金鱼》、编著《诗人,你并不寂寞》、散文集《我的世界里雨还在下》、摄影文集《在水一方》、散文集《根》、中英对照诗集《秋天不回来》。部分作品发表在亚洲,东南亚国家和世界性的副刊和杂志里,及《世界华文女作家微型小说选》、《中外华文散文诗作家大辞典》、《当代世界华人诗文精选》和《世界当代诗人大辞典》。2004年荣获泰皇赏赐的优秀教师徽章,2007年获国际诗歌翻译研究中心的《2006年度国际最佳诗人奖》。

(载泰国《中华日报》2011年1月7日和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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