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以近侍的身份留在景缨身边,确实省去了不少麻烦,至少不用担心被识破。平日很多时候,景缨都要去应酬钦差,直至夜深才归,所以她便经常独自一人,而其他下人虽觉得“他”面生,又对于“他”这种不知打哪儿莫名其妙冒出来并得宠的心有不服,却也碍于近侍的身份而不敢明着挤兑“他”,她倒也落得个清闲。
不过这日,景缨不知又要为那钦差办什么大宴,晌午过后,整个王府上下又是一片忙碌,唯独她,无所事事,后来实在闷得无聊了,她就想着借此在附近转转,反正这种时候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唉,你,是哪儿院的?”才刚走出景缨的院子没几步,就迎面遇上了一个神色匆匆的老仆。老仆手里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许是忙得紧了,连她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把托盘塞到了她手上,然后不耐烦的絮叨道。“这都忙成什么样了,居然还有人敢偷懒,也没点眼力劲儿。”
月华傻眼的看着手里的托盘,等她反应过来时,视线范围内早已没了那老仆的身影。
可是,他还没告诉自己,这托盘里的酒,到底是要送去哪里啊?
端着这突如其来的烫手山芋,月华木讷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也不能就一直这么端着,看这酒壶的精致,怕是有数可点,还是快些送去宴会的地方比较妥当,省得旁生事端。
但若是她就这么送去,万一被认了出来,更麻烦。
思来想去,她决定在半路上随便找一个仆人把这托盘递出去。
于是她绕来绕去绕了几道,正找着和自己端着一样托盘的人,却听见从某处院落里传来鞭子的声音,这鞭声极响,可以想象挥鞭之人是用尽了全身气力。
她本无好奇,只是从那院落前路过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就是她乔装回府那日,后来出现的那个戴面具的守卫头子。今天的他不再如那日的威风,因为他正双膝跪地,裸露着上身,被人从身后一鞭一鞭的抽打着背脊。
看着那宽厚的背脊上一道道胡乱交错的血拉子,光是听声儿就让人难以忍受,月华看在眼里,忍不住皱起了眉。
而那面具头子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这么硬挺着,这时只见那挥鞭之人停了动作,许是打得累了,他表情凶狠,语气傲慢,喘着粗气的又是一顿教训。“怎么样?敢跟马大人较劲,痛痛快快吃了大爷的鞭子,以后还长不长记性了?”然后,对旁边站着的几个守卫颐指气使的告诫了几句类似不许帮忙的话,就吆喝着他们,提着鞭子耀武扬威的离开了。
那挥鞭人前脚一走,面具头子就“咚”的一声,重重倒在了硬邦邦的青石地面上,月华看着,心也跟着跳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跑过去,把托盘放在脚边,不由担心的查看他后背的伤势,如此之近,才道什么叫触目惊心。
“你要不要紧?”她轻声问道,可是却没有回应,她心一惊,想着该不会是断气了吧?伸手抹上他的手腕,还有脉象。
而这时,有两个侍卫偷偷摸摸的跑了过来,跪在面具头子的身边,一脸担心。“大人,大人?”
月华看着这二人,从他们的神情表现上来看,是真的伤心。
“这该死的马忠,狗仗人势的东西,大人不就是劝了他两句不要贪恋酒色,早日回京复命吗?他居然就让人把大人打成这般,真是畜生。”其中一个眼眶红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还是赶快把大人抬回去上些药,免得让那狗官发现又是一顿责罚。”另一个也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劝道。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全然没顾及上月华的存在,开始拾掇着把面具头子往回抬,月华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却突然从身后又冒出开始那个老仆的声音。
“你这个下贱玩意儿,怎么还在这里耽搁?宴席就快开始了,王爷就等着这壶酒呢。”老仆嘴上不停数落着,一边过来拉着月华赶紧离开。
脚下急急忙忙的走着,可是月华仍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刚才面具头子倒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