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陵的风光依然如故,只是经历战役之后未免显得有些苍凉。流民的数量随之增加,从祈陵周边郡县向柳州方向蔓延,随处可见卖而卖女,生离死别的场景。
七七一身布衣打扮,青丝束起,双眉微蹙,见到一个杂役模样的男人从后院穿堂而过,急促的脚步显得有些慌张。
战事激烈,身处城中依然能听到几十里外鼓号峥嵘的声响,七七的目光紧随着那个杂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卢祟去了惠安,夏侯宸又领兵前往塞坝河谷支援武将军,整个祈陵城除了穆洪之外,已经没有可以领兵的将领了。
这几日,有消息说戎狄的暗探正在城中肆意活动,尽管加强了防卫和岗哨,依然没办法彻底查出奸细。
萧索的街市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过往的商旅都要接受守备士兵的盘查,包括三教九流混迹的场所。
七七眉峰一凛,心中不禁疑惑,看那男子脚下的步伐沉稳有力,却在落下之时悄无声息,足见脚下功夫了得。一个普通的杂役能有这样的身后,反倒更容易引起她的怀疑。
戎狄的奸细吗?她暗自揣测,目光随着那个杂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本不该亲身查探,若是一个不小心着了道岂不是自找麻烦?
旋身正要往回走,却听到几声咳嗽,其间还夹杂着少女轻柔的嗓音。
“爹,你感觉可好些?”轻柔的声音从一旁的房间传出,让七七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联想到之前在客栈大堂看到的身影,她缓缓向后堂走去。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打开门,讶异的盯着她,只差没有惊叫出声。
“咦?”这女人好眼熟,七七怔怔愣了片刻,站在门外向里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敢问姑娘可是外地来的?”
黄衣少女警觉地盯着她,面色微冷,“有什么事?”
侧目向屋内望去,隐约见到几个粗壮的人影,七七心下更是疑惑,笑着说道,“我也是外地来,向打听一下这几日城里的情况。眼下这城里也不安稳,咱们都是外来的,也该互相照应些。”
那少女听她这么一说不免皱起眉,眼中闪烁着暗淡的光芒,促然划过不见一丝痕迹。
“你是女人?”她似乎从七七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看着七七。
“这世道不安稳,女孩子在外也只能如此……”似乎察觉了那个黄衣少女对她依然戒备,七七反倒坦然起来。
“姑娘这么说倒也是,不过还是早些离开祁陵为好,战事如何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们倒也说不出个一二三,还是顾好自己的安危。”
七七脸上并未显示任何异样,可心中不免起疑。这女孩说起话来从容大度,一点也不像是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微笑着转身,正要走出几步就听到里面传来洪亮的喊声。
“苏先生慢走。”
穆洪?怎么会是他?
黄衣少女听到内室的声音,转眼看向七七,回身应了一声,对着七七说道:“你就是江南雅剑苏致和苏公子?”
七七微微点头,迎着屋内走出的人望去。
“原来是穆将军在此,在下失礼了。”
七七深知以穆洪这样的身份,是不会轻易出现在客栈,而如今看来,他私下里还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福来客栈,说不定也是他暗地里安插的一个据点。
见到她依然站在门外,穆洪并未说话,顿下脚步冷冷瞧着她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苏公子不是安顿在将军府吗?怎么跑到客栈里来了?”
七七环视四周,略显不安地望了一眼,随后看向穆洪。
“放心吧,这里都是我的人,有什么话进来说。”
跟在穆洪的身后,七七走近内室,看到几个男人聚在一起,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苏公子请坐。”
穆洪示意其中一人让出座位,让七七坐在其中。
那个黄衣少女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苏公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查奸细,却没想到遇到了穆将军,看来老将军也是不放心当下的战事,在这里为国筹谋。”
“不敢当,苏公子一介书生都以国事为重,我穆洪虽然老了,可还是知道什么是精忠报国。”
转而指着一旁的黄衣少女说道,“这位是小女星儿。”
“我们刚才已经认识了。”七七微微眨眼,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对上穆星儿的眼。
穆星儿微微皱眉,可还是默不做声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人商议大事。
“苏先生也知晓了城里有奸细的事情?”
“的确,只是没想到撞到穆将军的枪头上。”
“哈哈——哪里哪里,是苏公子谨小慎微。”
穆星儿冷笑,满眼的不相信,“这位真的是江南雅剑苏致和公子?”
七七知道,穆星儿早已知道了她女儿身份,此刻再掩藏身份无疑是让他们更加怀疑自己。
“其实不瞒各位,我不过是借了一位至交好友的身份替皇上传旨而已。”说罢站起身子,抱拳施礼,“在下颜七七,外子夏侯宸。”
“你是夏侯相爷的夫人?”
众人侧目微怔,似乎不敢相信,夏侯宸竟然会把自己的妻子留在了祁陵城里。
尤其是穆星儿,一脸惊诧的样子,好似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夏侯相爷已经出征,怎么夫人还留在城里?”以夏侯宸的精明,把自己的妻子留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实在不知究竟有什么算计。
穆洪捋着胡须,一双圆目看着七七,颇有审视的意味。
“夫妻同命,生死相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七七温暖的目光迎上他,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许久才落在他的脸上。
没有心虚,没有愧疚,她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好一个夫妻同命,夏侯相爷权倾朝野,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想不到夫人也是颇有巾帼英豪的气度。”
穆洪赞赏的目光流转在她的身上,点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