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敲起四更天的鼓槌声,七七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怎么也没办法合上眼。
缓缓侧过头,窗外模糊的人影让她心底一惊,不知怎的就从床上跳下来,连外衣都顾不得披上就朝着那个人影奔去。
七七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树影憧憧间早已看不清来人的去向。
“什么人!出来!”
京城的四月比起祁陵要暖和许多,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冷。七七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消失的人影,空旷的园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是谁?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出来?缩头缩脑的,还不如去做贼!”做贼也比懦夫要强。
回应她的仍是一片寂静无声,一阵夜风吹过,她瑟瑟发抖,抱紧双臂站在原地,清冷的目光巡视着四周。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月光笼罩在清丽的侧脸上,朦朦胧胧的光晕浮起一层明媚的光泽。
等了许久,就在她以为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从树影后缓缓走出一个黑衣男子。
略带愠怒的声音响在夜色中,“你还是这么任性……”
“你终于肯出现了?”七七看着那个人,说不出心底涌起的究竟是种什么味道,淡淡的湿意弥漫在眼底,嘴角勾起的笑意却夹杂着几分清冷的意蕴。
冷月如刀,像执在他手中的剑,锋利无比,深深刺进她的心底。
他紧抿着嘴唇,缓缓朝她走来,“七七,你该多穿件衣服。”
七七眼中一热,顿时胸口像涌出什么似的,如鲠在喉。
“你在乎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的点头,刚要身手抚上她的脸,却突然停在半空。
这双手曾牵着她走过无数的艰难,也陪着她度过了无数的美好,她的记忆里他的微笑一直陪着她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
“七七……”他喃喃低语,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瑟瑟收回了手。
她恨他……因为这个想法,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注意到洛言和的沉默,七七的声音软了下来,“你怎么会来?”
“三哥也来了……”
“三哥?莫不是……”为了他们是来夏侯宸收尸的吗?
她的眼中满是防备的目光,疏离的看着洛言和:“那你呢?是为了三哥还是为了我?”
他似乎颤抖了一下,虽然神色无波,却有些落寞地让人心疼。强忍着心底的难过,七七侧过脸不愿面对他。
也许她早该想到了,六哥能对她如此决绝,不就是因为他心中记挂的人吗?如今出现在京城,难道会因为她吗?
苦涩地一笑,仿佛抽离了原本的思绪,心底深处的城墙彻底陷落,空旷而荒芜。
她没有看错,这样绝狠的面容才是真正的六哥,不管他失踪的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改变亦无法深入他的内心。
“我听说夏侯府没了,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
“这似乎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七七……我毕竟是你六哥,就算你怨我,恨我,都不要阻止我对你的关心。”他的眼里满是血丝,或许在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把她当作心底的那个影子,真真实实地用一个兄长的身份去关心她。
“因为你是我的六哥,所以……我还站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他的眼中看到苦涩和愧疚?
“六哥不在身边,你多保重。三哥……皇命在身,也许真的会……”
“对我赶尽杀绝吗?”
她怎么会不了解三哥的性情,在大是大非上,永远把忠肝义胆放在最前面。
“多谢六哥的提醒,若是三哥真的痛下杀手,也只能怪我……”
“七七,你何必要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不懂,曾经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妹妹,如今怎么会为了一个外人,宁愿与自己的兄长成为敌人。
“那六哥呢?会为了我,与那个女人决裂吗?”
“那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我与三哥,就像你和我,同样的问题,同样的选择。你不会后悔,而我亦然。”她的声音越来越冷,淡淡的在风中扬起。
仿佛有什么随之消失,看着他悄悄转过的背影,心里的那个世界仿佛也沉寂地可怕。
那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化成一个黑色的圆点。
她的眼泪缓缓流下,却无法阻挡他脚下的步伐。
深沉的夜,将他的背影彻底湮灭,再也看不到……
“七七——”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圈住,狠狠地包裹着她冰冷的身子。
“他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我……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影子。”
“所有的疼爱,宠溺,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他手里的力道越来越深,勒地她有些疼。
强迫她转过身,他的手覆在她的脸上,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缓缓说道:“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明白……不管他们在你的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你终究还是他们的妹妹。”
夏侯宸将她揽在怀中,垂下眼睑深深呼吸着,“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宸……我真的要和他们成为敌人吗?”
“害怕吗?”
她点点头,整个人埋在他的怀中,脸上弥漫着湿热的泪意。
“后悔吗?”
她轻轻摇头,也许这一天的到来,意味着失去曾经一切的美好,她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正如她所说的,六哥的选择与她一样,他们都无法放下心中最深的眷恋,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怎样的残酷,自己的选择就要自己的去面对。
“如果有一天,我与你的哥哥们在战场上相见,我希望你能坦然面对。也许,那结果是你最不想见到的,我只想你能陪我一直走到最后。”
“答应我……”
“我答应你!”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深深的弧度,紧紧地圈着她娇弱的身体,心中袭上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