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风清,莹白皎洁的光芒落在石阶上,一片苍茫。
七七换上一身白色的衣裙,遥望着墨色苍穹,眼中黯然清冷。花影对折,风过乱影,缠绵的哀伤凝结在她的眉间,一片伤愁。
“哎……”轻声喃呢着,拨着手指盘算着最后的日期,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六哥虽然答应了她,不会因为解药而杀人,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取出屋内的古琴,她坐在园中,纤细的指尖轻轻拨动,飘渺的琴音自弦中流淌而出。
“疏寒半影落春妆,微雨乍冷湿轻绡。如钩冷月催靡香,孤枕不眠对帘窗。醉酒寒蝉轻容皱,乱世回转几多愁。烽烟对酒营垒啸,花重时节盼归朝。”
突然从树上传来一阵笑声,一道人影旋身而落,衣袂翻飞如白羽般轻盈。端起手中的酒壶大口饮下,辛辣的味道直入鼻喉,一声狂笑剑已出鞘。
剑光铮铮,似水流云,青刃翻转,矫若游龙。
“什么人?”七七看着他执剑而笑,和着她指尖的曲调挥洒剑招,脚下的步子未有丝毫凌乱。
他一句未言,只用手中的剑发泄心中的苦闷,孤影而立,凝望着剑招下的惊魂动魄,似是用一曲清音聊慰伤心。
“好曲。”蓝色的衣衫配着玉带发束,英气勃发的姿容亦是豪爽精神。
“在下尹溯,见过嫂夫人。”抱拳施礼,他看着七七的面容一时有些惊呆,许久才缓过神。
“呃……你是何人?”七七毫不掩饰眼中的惊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将军府戒备森严,能自由出入这里必定是哥哥的朋友,听他报出“尹溯”这个名字,她心下猜出了大概。
放下手中的酒壶,尹溯坐在石桌旁,多少有些尴尬不自在。“在下是三少的知交好友,听闻嫂夫人来到了靖州,便前来探望。”
探望?试探才是真的吧?
七七顿时觉得好笑,想起白日里戏弄的女人,觉得有些看不过眼。难不成非要找个人过来试探一番,才能善罢甘休吗?若是如此,她偏不要那个女人得逞。
既然真心喜欢,为何不自己前来质问,还要找帮手试探?想到这些,七七不免对那个尹家小姐大打折扣。想爱不敢爱,根本配不上她三哥!
“无碍。”七七笑看他的一举一动,毫不在意他的突然出现,扔自顾自抚琴赏月,无视那个男人的存在。
尹溯将目光转向她,缠绵凄楚的琴曲在她的歌声中竟多了几分悲壮,饮血而歌的万张豪气冲入心中,眼前仿佛就能看到沙场征战的汹涌残酷。
白衣拂袖,盈盈脉脉,暗香浮动,惊为天人。
尹溯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抖,方才回神。心中不禁暗语,这女子可是天上的仙子?
看着她欠身行礼,缓缓落座,大方雍容,气度非凡。一身的贵气不若高门望族的桀骜娇娆,更多的是书香门第的文雅清灵。心下已经明了,自己的妹妹根本再无机会。
他从未听说过洛言地在京城娶妻,若非如此也不会刻意让妹妹与他这般亲近,如今大半个靖州城都知道洛三爷的老婆大闹赋韵楼,风声雨声尽是些传言,他却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嫂夫人来到靖州,小弟自当拜访,今日让嫂夫人看了笑话,是我家妹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尹溯举杯而笑,满脸歉意,实实在在地大喝一口,冲着七七说道。
七七这才明白,他既是试探亦是赔罪,话里话外倒是做得圆滑。
“原以为是个风尘女子,把三哥弄得神魂颠倒,却不想是尹公子的妹妹,想来我真是误会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该是我赔罪才是!”尹溯脸颊微微一红,望着七七的眼睛有些羞赧。
江湖儿女自然没有那么些装腔作势的矫情,心事如何自然藏不住,也掩不住。
七七看他秉性纯良,倒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心下有些佩服他的胆色,“既是误会一场,就请尹公子给令妹带个话,三哥的心思浮躁,可早晚都得安下性子,不如找个合适的夫婿早早嫁了,免得整日想些不该想的事情,弄得心神疲倦。”
“嫂夫人说得是!”尹溯点点头,看她言谈中颇有大家风范,便知晓眼前的女子很有治家的手腕,原本他看妹妹很是钟情于三少,找个机会劝洛夫人接纳了他妹子,如今这一试倒让他明白,妹妹若是入了洛家的门,少不了被这位正主治得死死的。
“在下一定会转告家妹,有些事强求不得。”
七七看他很是玲珑的一个人,倒也明白了这赋韵楼因何能有今日的成就。看着夜色正深,她刚要起身送客,忽的胸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
七七攥紧胸前的衣襟,死死摁着石桌的边沿,脸色煞白。尹溯见她这副样子,担忧地扶住她,“嫂夫人,你怎么了?”
胸口里传来一阵阵刺痛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重,让她险些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啊——好疼——”
是药性发作了吗?那一日突然从夏侯宸的身边离开,还没来得及找他要止疼的解药,这第三个月终究还是熬不过了吗?
“夏侯宸!你这个混蛋!”
七七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个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尹溯的怀里。
“嫂夫人……”他看着七七疼得浑身颤抖,不禁有些害怕,冲着院子深处的方向喊起来。
几声惊呼过后,只见洛言地穿着亵衣就跑过来,看到他怀里的人时不禁喊道:“七七!七七!”
转而望向尹溯,一把将七七夺过来,看她脸色苍白直捂着胸口呻吟,洛言地瞪着他大喝:“尹溯!你把七七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从未见过洛言地如此生气的模样,就算当年为了赋韵楼大动干戈,也没见他这般气恼的模样。
“疼——好疼——”七七上气不接下气,死命捂着胸口,贴着洛言地的前胸大声嘶喊着:“三哥!救我!”
看着七七饱受折磨的样子,洛言地立时红了眼圈,抱着七七大声喊着,“快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匆匆赶来的几人见状,连忙找人去喊大夫。
直等到七七撕心裂肺的喊声响了半夜,洛言地才发现,自己的手背早已叫七七咬得伤痕累累,血迹沾满了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