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这一天,是一年中第一个日夜等长的日子。从这一天开始,光明会越来越长久,而黑暗只需少顷忍耐即可。从这一天开始,人生会变得不一样,一切会苦尽甘来。
许子晏坐在隐食纪一隅,望着窗外匆匆来去的人群。手里的摩已经微凉,直到远处街心公园古老笨重的时钟当当当,敲了整整十八下,许子晏终于回过神来。
这一天,整整过去了十八个小时,剩下的不多时间,对他来说,会是一场狂欢——抛下唐诗和苏冉后,属于他一个人的狂欢。
婕放下手里的英文书,她在秋千上坐了半个小时,盯着许子晏看了半个小时,书是一页都没翻过去。此刻她一落手,膝上的驼色羊绒毛毯便窸窣地滑了下去。
后厨里,烤箱发出“叮叮”的响声,婕猛地站起来,险些被滑在地上的毛毯绊倒。
许子晏慢慢转过脸看她。
“蛋糕烤好了。”婕笑了笑,淡然捡起毯子,和手里的书一道搁在轻微晃动的秋千架上。
婕去后厨的时间,许子晏给李达蒙打了电话。
李达蒙此刻正在去临时公寓接他的路上,听到许子晏说此刻在隐食纪,李达蒙的眉不禁蹙紧。
“我这就掉头过去。”李达蒙思虑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太近的好。”
过了一会儿,婕从后厨端上一个精巧瓷盘,里面也只盛着一只乳白的小瓷蛊,放在许子晏面前后,婕高兴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橡木椅上。
“快尝尝,我第一次做的舒芙里,超难搞。”她今天穿了条红色长裙,头发少有地束了起来,这样表情生动地一笑,显得年轻不少。
“谢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许子晏规规矩矩地拿起小勺子,看着眼前如同礼帽般高高耸立,体态摇摇摆摆的甜品,不知该从何下手。
婕毫不避讳地盯着许子晏看,又把蛋糕向他推近些,“舒芙里这种甜点,出烤箱没多久,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美丽的外表,要趁热吃,稍慢点就会错过它最好的味道了。”
许子晏挑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口感香甜,入口即化,吃起來像云朵般软绵,不由赞道:“不仅好看,而且很好吃,你的手艺真好,婕。”说出女店主的名字,许子晏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改了口:“那个,蓝莓。”
“还是叫我婕吧,我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蓝莓不过是网络里的身份罢了,就像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一样。”婕支着下巴浅浅一笑,兴趣又回到了蛋糕上,“吃起来什么感觉?”
许子晏努力回味了一下,“很软,像吃了一片云。”
婕似乎很满意许子晏的点评,又催促他多吃了两口。自己则眯起眼睛,兴致盎然地在一边讲解:“并不是所有的甜品师都敢做舒芙里的,因为稍有闪失,就会一败涂地。制作舒芙里,需要精确的配比,足够的耐心,整个烘烤的过程中,你能看到它在烤箱里用缓慢慵懒的姿态爬升上来,那感觉实在很棒。”
“这么久了,我一直在看啊,一枚小小的舒芙里慢慢爬升的姿态。”
许子晏被她热切的眼神盯得背脊发凉,这个女人口中的舒芙里,好像在描述他。
“达蒙叔说,你是我的粉丝后援会的会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为什么……和粉丝们付出这么多,为……为我赎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许子晏很想刨根究底,但事实说出口,却莫名地尴尬心虚,到最后,他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而答案,可能问不问都一样。
婕却依旧自说自话:“许子晏,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像舒芙里,因为你很惧怕,如果稍有不慎,辛苦建立起的成果就会像这蛋糕一样付之东流。”
店里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婕早在许子晏来之前,就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此刻舒芙里浓浓的香味弥漫了整个空间,婕忽然伸出三只手指,不急不缓地开始数数:“三,二,一。”
“啪”地一声,舒芙里高高的“礼帽”塌陷进了乳白色的烤蛊里。
隔着厚厚的店门,传来李达蒙用力拍门的声音。“蓝莓,开门,时间要来不及了。”
“美好稍纵即逝。”婕站起身,轻盈地说:“不过许子晏,你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直到李达蒙进来,许子晏都没从刚才玄妙的对话中清醒过来。李达蒙皱着眉,一把将许子晏捞起来,“FanMeeting就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有心情来这里闲坐。快走!”
李达蒙捏痛了许子晏的手臂,他这才回了神,局促地站起来,对婕告别时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许子晏从口袋里掏出了见面会贵宾席的门票,双手递给婕:“你看,坐了这么久,正事都忘了。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希望你来参加。”
一个小时前,许子晏来的时候,本来打算直接表明来意的,但他一进门,女店主就邀请他先品尝今天的限量甜品。于是,一切就脱离了他最初的简单计划。
这天,婕脸上的表情并没因许子晏的到来而发生任何改变,她接下门票,只简单说了两个字“谢谢”。送俩人出门,挥挥手,便转身回了店里。
这次单独见面,她甚至没有像普通粉丝那样,要求许子晏签名,或者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