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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落

申时初,原本明媚的太阳渐渐躲了去,天色晦暗起来,到了申时末,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剪春刚把灯点上,窗外如丝的小雨就从空中降落,雨帘紧密,雨雾升腾,桃花坞外面俨然一副春风斜雨图。哪知,随着酉时中刻天际一声惊雷滚过,瞬间的功夫,雨势由温柔顿转狂野,倾盆大雨从天上直泼下来,伴着嚣张狂放的风,淋漓尽致的下个痛快!

盛夏撩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束开的明媚灼艳的桃花,轻快的走近屋子,冲正倚在罗汉床上看册子的苏令妩讨好的道:“二姑娘,我来换花瓶里的花!”

苏令妩正埋头看册子,闻言也未曾抬头,简单的嗯了一声。

坐在离苏令婉不远处的剪春,放下手里的绣活,连忙冲盛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盛夏瞥了一眼,却浑然不在意,她笑着将花瓶里的旧桃花枝撤下,插入了新拿来的桃花,先兀自的欣赏一下,笑声说话声又响又亮。

“过了午,我看天色有些不对,就早早的采了许多还带着花苞的桃花来,如今都插在装了春泥的花盆里,够一直换到雨停了……”盛夏见自己说完,瞥见二姑娘还在埋头看册子,神情微怔,却又很快带了笑意,凑近苏令妩弯下身子勾下头,小声的娇笑着,“二姑娘怎么还在看册子,小心使坏了眼睛……呀,原来后头花园里负责浇水的那个傻大姐名字叫做含笑,姑娘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白白的胖胖的你那次见了还说好像一个冬瓜的那位……她和秋霜住在一个屋子里,秋霜说夜夜都要听她打呼噜,后来秋霜实在忍不了,半夜将那傻大姐推醒,她如今倒也长了记性,都熬在秋霜睡熟了才敢睡,听秋霜说倒是瘦了下来……秋霜她娘新采了红油香椿芽尖,说是等和了红辣椒腌好就给二姑娘送来……”

苏令妩合住册子,沉默了一下,方道:“那替我谢谢秋霜她娘!”

盛夏是苏家从外头打小从外头买来的,新买来的小丫鬟没有规矩,就先放在仆妇家里调养一番,盛夏当初就是放在秋霜她娘那里的,认了秋霜娘当干娘。后来,苏太太穆清和在苏令妩回苏府后挑了盛夏进桃花坞当差,因着盛夏机灵又懂凡事顺着苏令妩的意思,得了苏令妩喜欢,很快提上来做了桃花坞的二等丫鬟。盛夏又将秋霜也带入到桃花坞,领了小丫鬟的差事,秋霜娘则成了桃花坞小厨房里的管事婆子。又因着前世,苏令妩喜欢盛夏,不时会有赏赐给她,就是苏太太穆清和也有意提了盛夏为大丫鬟,是以盛夏气焰有时比剪春都足!

盛夏敏感的感觉到苏令妩今日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说来从落水醒来就不大好……不似以往那么信任她,这两日更是只与剪春说话多,她好不容易自己找个机会在二姑娘面前晃悠,二姑娘却也好像瞧见她跟没瞧见一样……

她忙道:“秋霜她娘哪里当得上姑娘一声谢……二姑娘不必客气,若不是二姑娘有心提拔,她如何能当得这厨房管事?”

苏令妩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盛夏亲自沏了一盏碧螺春端来,见苏令妩脸色还算温和,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仗着胆子说了出来:“秋霜她娘昨夜却是哭了半宿……”边说边观察着苏令妩的脸色,“秋霜表哥摔伤了腿,使银子跟流水一样,秋霜她爹还为此打了秋霜她娘……”二姑娘是个大方的,也心软,对桃花坞里的人多有罩护,每每听了桃花坞里谁缺银子使唤,那赏赐就跟刮大风似得……

盛夏期盼的望着苏令妩。

苏令妩喝了几口茶水,这才慢条斯理道:“既然秋霜她娘正为家事烦心,就不必再为我腌制香椿了,我虽爱吃,却也未必非秋霜她娘亲自做不可……还有,我说这两日饭菜怎么吃着愈发不入口了,本来还正奇怪秋霜她娘的做菜的手艺怎么下降了这么多?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她了……秋霜娘眼下家事繁多,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放个假,至于桃花坞的厨房她也不必挂念,我看管妈妈、丁妈妈烧的菜都不错人也收拾的齐整精神,秋霜娘也可以放心歇着了……盛夏,我这里不用你侍候,你退下吧!”

盛夏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二姑娘……我……不,不是……”

剪春腾地一下坐起身子,想说什么又看了看苏令妩!

苏令妩冲剪春点点头。

剪春心下明白,脊背挺得笔直,冲着盛夏道:“盛夏,当初教你规矩的是谁?二姑娘已经发了话,怎的你听不懂?还有,二姑娘还未及笄,你在二姑娘面前提什么秋霜爹打秋霜娘这种糟心事,仔细太太知道剥了你的皮。噢,我想起了,教你规矩的就是秋霜她娘……看来,是得换个人重新教你规矩……”

盛夏怒目而视剪春,剪春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

剪春是一等丫鬟,管着二等丫鬟盛夏本也是合情合理!

盛夏低下了头,却还是委委屈屈的唤着苏令妩:“二姑娘……剪春她……”声音竟有些哽咽……

这便是要哭了?

苏令妩自嘲:前世她究竟惯出了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盛夏嫁给苏令婉奶娘的儿子方起,那方起日日赌博,十赌九输,当时织锦还和苏令妩提起,说大姑娘苏令婉赏赐给奶娘的首饰,怕是都被方起给当给当铺换了银子输在赌坊里……也不知赏赐了多少,输了那么多还是有钱接着输……直到后来,苏令妩定下定南侯府的亲事,定南候夫人让贴身的吴妈妈来探望苏令妩,给苏令妩带来了礼物——全部是沈氏以往送给苏令妩的,一件件精美至极!吴妈妈斟酌着道,这是你们府上方妈妈的儿子方起当给当铺的……

盛夏做了贼!家贼!

苏令妩思及此,眼神一凛,吩咐剪春:“喊了妈妈们进来,送盛夏出去,等学好了规矩再来!桃花坞里要的是侍候人的丫鬟,不是拿捏主子的副小姐!”

剪春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外头的雨实在是下的好,让她的心里此时此刻畅快极了。

因了苏令妩以往不爱婆子们往她身边凑,所以一旦听了剪春的拉绳声,婆子们风驰电掣般来,得了剪春的吩咐,又亲眼瞧见苏令妩点头,顿时有婆子不顾红了眼圈的盛夏还在兀自的表白自己,婆子们怕扰了苏令妩清静,胡乱拿了布往盛夏嘴里一塞!

一群人就将盛夏架了出去!

屋子里立马清静下来!

剪春望着那端坐在罗汉床上的小小人儿,忽有些恍惚!

二姑娘,这是变了……

消息传到苏太太穆清和那里,穆清和派了贴身的穆妈妈过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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