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泛黄的纸张。
宋飞雪临死前留给母亲的遗书,此刻就平平整整地摊开在顾若风的面前,只是上面,却只有潦草的两个字:“妈,我……”
却不再有下文了。
“怎么没了?”,一直沉默的小白突然出声,把一边的宋母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她惊慌地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地念叨:“谁,谁在说话?”
顾若风默默地说:“现身吧,小白,没有关系的……”,他的肩膀上一个身影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宋母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使劲地揉了几下之后,她才确定,是一只猫,站在了顾若风的肩上。
“老婆婆,您不用害怕,她是我的伙伴,这次我能找到您,还都亏了她的帮助。”,顾若风安抚了一下宋母的情绪。
宋母虽然心里很乱,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能看透几十年前的往事,一定不是一个凡人,所以说他身边有一只会说话的猫,也就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了吧。
重新安坐在椅子上之后,宋母才叹了口气说道:“那可怜的孩子自杀以后,我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这张条子,还是料理完她的后事之后,我才无意中发现的,直到老头子走,我都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因为我一直在猜,小雪究竟要和我说些什么……”
顾若风皱了皱眉,他推测宋飞雪当初一定是想和母亲说些什么,只是拿起笔以后又不知道如何往下诉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但是却再次遇到了阻碍。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顾若风拿着纸张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乎,突然问道:“老婆婆,这张纸,后来浸过水是吗?”
“没有,我一直藏在我的檀木盒子里,别说浸水,我敢保证和当初的样子差不了多少。”宋母斩钉截铁地回答。
顾若风闻言点点头,但是他摸着纸张,却感觉似乎有轻微的褶皱,肯定是被水打湿过的,宋母又说保存地很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宋飞雪拿这张纸写字的时候,纸就已经湿了。
她为什么会拿一张湿的纸张作为自己的遗书呢,顾若风闭上眼睛想了想,终于有了一种猜测。
“小白,你的鼻子灵敏,能不能闻出这四十年前的纸张上,有没有沾过泪水?”,顾若风突然转头询问小白。
小白的尾巴晃了晃,纵身跳到了桌上。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小白说着俯下身仔细地把这张纸闻了一遍,片刻以后,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坐下身打了个哈欠。
“结果如何?”
“对,有泪水,而且我肯定,是很多很多的泪水,多得都可以将整张纸全部打湿!”
顾若风心中闪过一丝安慰,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老婆婆,我有办法还原您女儿当年想说却没有写下的话,我现在需要做些准备,您先去关上所有的窗户,拉上窗帘,还有,我还需要几根香烛。”
宋母咋听之下欣喜若狂,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没有了结的心愿就是女儿临死前究竟想和她说些什么,现在终于有机会知道了,她怎么能不高兴,因此腿脚也变得利索了,拐杖扔在了一边,就忙着去关窗准备东西了。
“难道,你想用那个?”,小白淡淡地说。
“是的,她身前的心声,实在是太重要了……”,顾若风微微地叹了口气,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等宋母一切准备妥当,拿着上好的棒香和香炉回来的时候,顾若风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顾若风打了一个响指,屋内的灯光霎时间全部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接着,随着顾若风手指一亮,闪着两种火焰的悲喜天平,出现在了桌上。
宋母惊讶地看着顾若风的举动,虽然匪夷所思,不过心中还是充满着期待的。
顾若风接过宋母拿来的香料,放在幽蓝的火焰里点燃,接着插在了香炉之中,随着青烟袅袅升起,三根香以极快的速度焚烧殆尽,整个屋子里都弥漫在浓郁的香气之中。
嘴里念叨了一下什么,顾若风把一边宋飞雪的遗书,一下子丢进了燃烧着的天平里,宋母惊叫一声,站起身想要抢救回女儿的遗物,但是被顾若风拦下了。
顾若风示意宋母不用着急,因为遗书不会被火焰烧毁,果然,虽然纸张整个被火焰吞没了,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烧焦的迹象出现。
“因为小雪的自尽是很大的悲剧,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家里,应该还留有当时悲剧所残留下的气息,我用悲剧的火焰去燃烧她的遗书,就是想找回她当时写遗书时,落泪的心境,老婆婆,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顾若风大概地解释了一下,此时,整个屋子里,已经在发生着变化了。
因为刚才燃烧香料之后所产生的烟雾,聚而不散,一直徘徊在周围,现在遗书被烧了一段时间之后,空气中的烟雾开始翻滚浮动,最后在空中浮现出了一个个汉字,整齐地排列开来。
等待了几分钟以后,天平中的幽蓝火焰突然暴涨,将遗书吹飞,同时高涨的火焰点燃了空气中的那些烟雾,所有的字体都燃烧起来,顾若风三人,这才看清了空气中字体所陈述的内容。
“妈,我恨你,因为是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却让我承受住那么多的苦痛,但是,我又好感激你,虽然我每天都在别人的嘲笑中度过,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爱,我心里懂,爸原先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我,他在外受尽了别人的嘲笑,每次他打我,打得越重,他的心里也越痛,有几次,他一边打我,一边自己在流泪,这些你都没有看到吧。我自己也恨自己,为什么长得这么丑,为什么让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快乐。后来,受到嘲笑,挨打,这些都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坚持下去,撑下去,就会好的。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半夜肚子痛,起床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看到了,妈,你被爸甩了几个耳光,一个人瘫倒在角落里哭泣,但是第二天,你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的事才会挨爸的打,我心里恨,恨爸,也恨我自己,爸他打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他打你,我就无论如何不能原谅他。后来,又过了很长时间,我看到这样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消失的迹象,所以说,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不再受我的拖累。我这个样子,这一生,没什么办法改变了,爸,我不能对他怎样,因为他是我爸,所以,我只有死,完全地死去,才能让祸根彻底被清除,你们的生活,才会好起来,妈,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自己的鲁莽会让您伤心难过,但是一切,只是为了您,原谅我,妈妈,来生,我再做您的女儿,那时我一定会长得很美很美,不会给您丢脸,绝对不会的……”
宋飞雪临死前的内心独白,通过遗书上的泪水,再借助悲喜天平无上的法力,终于在四十年以后,再度重现人间。
只是,没有人想到,她自杀的理由,会是这样的。
宋母早已经泣不成声,而顾若风,眼圈通红通红的,一边的小白轻轻的舔了舔他的脸,他点点头,硬是忍住了快要滴落的泪水,因为他需要成长起来,这样的悲剧,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自己都无法坚强,如何能够帮助别人,脱离悲哀的深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