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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逢

正逢农忙,小林在家里忙糊涂了。每天跟着家人到田地里干活,一天干下来,浑身都酸痛。父亲对他说,这是“劳动改造”。小林也不偷懒,每天起早贪黑,忙里忙外。

和小梅三年没见了,他每天盼望她早点回来。他无数次幻想着和小梅见面的情形,分开三年了,小梅见了他说不定都认不出了。他脑子里整天装的全是这些,只有想起这些,他才不觉得累,浑身便有使不完的劲儿。

要致富,先开路。阁子林从开通公路以来,人们的生活水平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过去,麦子是一担一担挑回家的,现在都用车子拉。牛车一天拉的麦子,人十天也担不完,这大大地减轻了村民的负担。

麦黄六月,就盼小麦上场。自从有了牛车,村民少了一份担心。因为一年的小麦,两三天就拉上场了。

在家里没几天,小林的中考成绩出来了。他比高中录取分数线高了三十多分,这在阁子林来说也是史无前例的。在村民的记忆中,还没有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考上了高中。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要谈上一谈,因为这让阁子林的村民看到了希望。出一个大学生,是阁子林的骄傲。

小林一家人都乐此不疲。爸爸每天满脸堆笑,起早贪黑,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累的话。妈妈又忙着给小林缝衣服、买鞋子。奶奶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妹妹小容逢人就说自己的哥哥考上了高中。这一下,家里人也不要他干活了,落了个清闲。除了帮小容辅导功课外,就是睡觉,或是在村子里闲逛。

小林天天想夜夜盼,就是听不到小梅回来的消息。他恨不能把这一切好消息赶快告诉小梅,把这三年的思念一字不漏地说给小梅听。

一日清早,碧空如洗,是打麦子的好天气。父母在村子东头的打麦场上忙碌。小林起床后已日高三丈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在奶奶的催促下,去给父母送早餐。

从家里到打麦场有好长一段路,要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路两旁的树如同站岗的士兵一样整齐地守护着,树上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开联欢会一样。由于打麦场上没有什么事做,吃过早餐,父母便叫他回家了。

在回来的路上,小林听见树上的麻雀依旧叫个不停,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头,掷向树丛。顿时,整个树林里如同下起了冰雹,数千只麻雀飞了起来,又落到前面不远的树枝上,小林又捡起一块小石头向前跑去。

正要把一块石头掷向树丛,就在这时,小林看见前方有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女孩朝这边走来。小林怕石头砸到她身上,于是紧紧地攥在手中。走近了,小林一愣,他看到走过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样。

就在小林发呆的瞬间,女孩已经走到了小林身旁。女孩看到小林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害羞地低下了头,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

小林回过头张望,不料那女孩正好也回过头来。小林的心里一下子空空的,像中邪了一样,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可看到女孩也望着他,为了掩饰,他迅速低下了头,装作要捡石子的样子。

走来的女孩不是外人,正是小林朝思暮想的小梅。三年了,他们变化太大了,没有一点记忆中的印记了。

小梅有些羞涩地问:“你……你是小林吗?”

小林心头一惊,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小梅。然后慢慢地起身,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

小梅这时已确认是小林了,高兴得快要流出了眼泪,大声说:“我是小梅呀,小林哥,你不认识我了?”

小林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急切地问道:“你真是小梅,是真的吗?”

小梅已向她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小林,高兴地说:“小林哥,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呀?”

小林因为太高兴了,激动地说:“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你现在太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你了。”

小梅因为太思念小林,这一见,她控制不住情绪了,抽噎着说:“小林哥,我什么都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小梅。”

小林抱了小梅一会儿,又怕有人走过来。他们在路上拥拥抱抱,要是村里人看见了,又要传很多闲言碎语。他急忙对小梅说:“我们去树林里吧,这儿有人不太好。”

小梅也明白了小林的意思,松开了双手,跟着小林向林子里走去。

三年的思念,怎能用三言两语表达?一切好像是一个梦,小林似乎还没有回到现实中。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皮凉鞋、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城里女孩,而他满身的尘土,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黝发亮,一双又脏又粗糙的手,和小梅那一双娇嫩的小手一对比,就好像一个虎头钳子和一根细铁丝放在一起,差别太大了。他略略有些自卑,情不自禁地把手抽回来。

小梅不知是怎么回事,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小林。为了躲避小梅的眼神,他的头低了下去。小梅突然很生气地说:“小林哥,你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小林心中当然没有这么想,但他也不知该怎么说,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含糊其辞地说:“我……我……”

这时,小梅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小林哥,我一点也没有变,仍然是三年前和你一起上学、一起快乐的小梅,你不要这样了,我心里很难受的。你可知道,为了见你,我等了足足三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高兴吗?我生在阁子林,长在阁子林,我永远忘不了这里的一切,你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小林把小梅紧紧地抱在怀中。“小梅,我也一样的,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小林,你给我的口琴,天天守在我的身边,我天天吹给你听的。”

此时,沉静的阁子林又开始沸腾了起来。鸟儿在枝头高歌,夏虫在草丛鸣叫,蜜蜂在百花上忙碌,大雁在碧空中盘旋,野兔在林中奔跑……这一切对于小梅来说,永远是那么亲切,唤起了她无数美好的回忆。

他们来到三年前第一次相拥的那棵杏树下,树也比以前粗了好多。此时,杏子掉在枝头。小梅感慨地说:“咱们家乡的变化太大了,我都有点不敢想象。”

小林笑着说:“小梅,咱们村子里现在打了几口井,已经够全村人用了,也不用咱们去抢水了。”

小梅说:“抢水挺有意思的,要不然我们可能只是村里童年的伙伴而已。”

小林微微一笑,说:“是的,不过现在可真变了好多。”

小梅笑着说:“你也变了,现在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还说我们村子呢!”

小林反问道:“你不也是吗,一见面我都不敢认了。”

小梅看了看树上的杏子说:“杏子好大呀,三年了,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小林高兴地说:“你想吃,我给你摘几个下来。”

小梅看着小林,疑惑地说:“可是树这么高,你能摘下来吗,好危险呀。”

此话一出,还没等小梅同意,小林三两下就爬到树上了。一边摘杏子,一边故意说:“你现在想吃吗?”

小梅急切地说:“快给我,好长时间没有吃到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吃。”

小林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坐在小梅身旁说:“要吃可以,不过没有那么容易。想吃,总该有点报酬吧。”

小梅拍打着小林的胸膛,害羞地说:“小林哥,你现在可调皮多了。”然后,他们的嘴唇靠在了一起。

小梅躺在小林的怀中说:“小林哥,这下子可以了吗,先给我吃一个好不好?”

小林一笑,拿了一个给小梅。小梅用牙齿咬开,取出杏胡,然后把一半给小林,一半放到自己的嘴中。“真好吃,比城里的水果好吃多了。”

小林也不知道城里的水果什么味,没有回答,继续看着小梅吃。小梅说:“你的中考成绩是不是六百二十一分?”

小林惊讶地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小梅甜甜一笑说:“你知道吗,小林哥,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妈妈开口告诉我的,就是你的考试成绩,还说你给她帮了很多忙,在我面前夸了你好久。最后,连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小林有些不相信地问:“真的?那你呢,应该比我考得还好吧?”

小梅说:“好郁闷呀,我考了六百二十分呀,只能永远败在你的手下,怎么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呢?”

小林也遗憾地说:“怎么那么巧呀,你再努力一下就超过我了。”

小梅说:“我不希望超过你,小林哥永远比我优秀,我就是喜欢做你的妹妹,叫你好好保护我。”

小林抱紧了小梅,肯定地说:“放心好了,我会永远保护你这个调皮的妹妹的。”

小梅说:“咱们农村真好,山好水好人也好。空气新鲜,人们朴实善良。”

小林说:“任何地方的人还不都是一样的,你怎么那么说呢?”

小梅很认真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城里每天废气弥漫,走在大街上,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让人恶心得想吐。最可怕的是,人也很冷漠,有些城里孩子还看不起我们乡下的。”

小林看了看小梅说:“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小梅说:“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呢,只是生活上比我们优越了一点,所以在观念上有些排斥农村里的,可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如果他们真的对我不好,我还是不饶他们的。”

小林笑着说:“你是在我面前吹牛吧,我就不相信你变得那么厉害了?”

小梅甜甜地笑了一下,说:“小林哥,你不知道啊,我现在好厉害的,闹起来好泼辣的。”

小林故意说:“那我就要注意一下了,不然我就倒霉了。”

小梅听见小林那样说,脸上一副自豪的模样。不过,又突然露出一副害羞的表情,低声说:“以后我要把你管得严一点,不许你到外面瞎混。”

小林装出无奈的样子说:“那我后半辈子就彻底完了,那我就不能放弃现在的好机会了。”

他们一待就是两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小林这才想起回家。

家里,奶奶急得乱转,催小容东找西找,还是没有找到小林。奶奶小时候正逢饥饿年代,那时候村里有很多狼,于是奶奶对小容说:“会不会被狼叼走了?”小容说:“奶奶,你放心好了,现在没有狼的。”

他们还是不愿分开。三年的朝思暮想突然变成了现实,他们有太多的话要彼此倾诉。

小梅突然说:“小林哥,有没有女孩喜欢你?要老实告诉我。”

小林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便说:“应该有吧。”

小梅说:“讨厌,什么叫应该有呀,有就是有啊。”

小林说:“难道你不是吗?”

小梅一听小林戏弄她,两只小拳头敲打着小林的肩膀说:“小林哥,你好讨厌哦,我说的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吗?”

小林也不兜圈子了,把初中和女孩在一起的经历大体讲了一遍。

小梅听了,问道:“那个何晴雯应该很爱你吧?”

小林说:“那叫什么爱呀,只能说是有点好感吧。”

小梅说:“小林哥,这三年你比我好多了,你不知道我每天的生活,白天上学,晚上回家,一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太没有意思了。”

小林试探性地问:“应该也有好多男生追你吧?”

小梅说:“城里漂亮的女孩多得是,何况我很少和男孩子接触的。不过,认识了几个比较好的女孩,她们都很好的,有时周末在一起玩。”

小林说:“那也很好,不过还是要跟男孩子接触,那样你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小梅点了一下头,突然问道:“我送给你的口琴,你现在能吹几首歌?”

小林说:“有时间让你检查一下。”

他们一聊,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一点钟,很多人午饭都吃完了。他们也有些饿了,不得不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小梅碰见村里人打招呼,都没有认出她来。一提起,皆是一声声的惊讶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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