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努力将汹涌的情绪归于平静，话锋一转，“小安子，你记着，下一次，那只鸽子再飞进宫里的时候，你就将那鸽子带回来给哀家处置罢。”
小安子正色道：“奴才遵旨。”
“小安子，此事事关重大，你须得谨慎行事，切不可功亏一篑，让旁人看出端倪了。”我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嘱道。
“娘娘宽心，小安子一定会加倍小心。”小安子正色道。
“你下去吧。”我温声道，“我让踏雨给你备好了膳，你且好好休息吧。”
小安子走后，向岚坐至我床头，将煎好的药汁，轻轻吹一吹，小心送至我唇边。
向岚见我依旧愁眉不展，宽慰道：“娘娘放心，小安子做事一向仔细妥帖，不会出错的，您只管等着他的信便是了。”
我摇摇头：“哀家不是为此事发愁，而是哀家不知，要如何处置福妃，还有她腹中的孽种！”
“娘娘—”向岚哑然，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哀家想大事化小，这件事挑明了，摆在台面上说，对谁都不好。”我幽幽道，“丽太妃的心思哀家也知道，她的主意想得仔细，皇上对福妃一往情深，她是想用福妃来牵制皇上，此事若不是哀家及早发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皇上，皇上怕是已经认定，福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了。”向岚一急，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担忧。
“这正是丽太妃的狡猾之处，就算启逸没有造反成功，成功当上皇上，那若干年之后，这片江山的主人，还是他们的。”我轻声叹气，“若是哀家直白了和皇上说，只怕皇上又要以为，哀家编排福妃，如此，哀家自己都洗不清了。”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再过不久，只怕这双眼睛也要废了，我不敢告诉向岚，只是垂下眼帘，淡淡道：“就算皇上信了，这样大的打击，哀家怕他无法承受更无法接受，这件事，哀家不得不周全考虑。”
“娘娘，有件事，奴婢瞒了您。”向岚于心不忍道，“皇上不顾您的反对，也不顾皇后的体面，自个做主，封福妃为皇贵妃了，册封礼都已经行过了。”
我气急攻心，责怪向岚道：“这样大的事，瞒就瞒得住了么，这下可好，她越过熹贵妃，直接做了皇贵妃了。皇帝也太不懂事了，他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崔尚书与定国公，又让哀家如何向这些老臣交代，皇上自己把这些忠心之臣的心都伤透了，想来日后谁还肯再为他尽忠，谁还肯花心思来辅佐他？”
我愤愤道：“羽翼未丰，却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我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将素色锦被染得斑驳，向岚吓得脸色发白，上前来轻抚我的背，自责道：“原想不让娘娘伤心，不想现在娘娘却动了这样大的气，都是奴婢不好，您缓缓气。”
我有些绝望道：“哀家本想息事宁人，但事已至此，哀家再也留不得福妃，再也留不得她了！”
向岚诧异道：“娘娘，您要如何做？”
我闭上眼睛，默默不语。
“午后去请定国公过来，就说哀家有些要紧话要与他说。”我转过身子，淡淡道。
向岚点头道：“奴婢遵旨！”
午后的阳光被空中的阴霾折磨殆尽，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天空，黑压压的沉了下来，似是快下雨了。
秋雨不必春雨缠绵，总带了一种寂寥凄清的滋味，一滴滴，洒在每个人的心上，带来秋日的凉意。
“娘娘，定国将军已在大殿等候。”向岚进屋通报道。
“请定国公进来吧。”我坐起身子，看着窗外风云诡谲的天气微微出神。
“老臣参见太后娘娘！”洪亮的请安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轻轻一笑：“大人何须多礼，大人坐吧。”
“不知太后娘娘今日召老臣前来，所为何事？”定国将军向来直接，今日也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仿佛只是闲话家常：“进宫这么多日子，式微受了很多委屈，哀家心中都明白，说句实在话，哀家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除了她，没有谁可以觊觎皇后这个位置！”
我的话时轻时重，我静静打量着镇国将军的反映，果然，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显然有些不满，镇国将军不屑道：“皇上的一颗心，全在福妃身上，后宫之事，老臣虽然没有权利多说什么，但也忍不住要为式微叫屈，式微那孩子，有哪一点比不上福妃，论才情，德容，式微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说到式微，镇国将军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很是骄傲，他随即又不平道：“眼下福妃又有了身孕，皇上不顾式微的体面，册了她为皇贵妃，日后她母凭子贵，叫式微如何再宫中立足呢，皇上不顾君臣之间的情分，着实让人寒心，老臣听说，崔尚书已经病了两日未曾来上朝了。再者，皇上提拔了丽太妃一族的人，长此以往，只怕朝野上下，会怨声一片那！”
镇国将军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敲打着我的决心，我轻声道：“那将军以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镇国将军眼露凶光，言之凿凿道：“自然是除了福妃！”
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镇国将军忙赔罪道：“老臣该死，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福妃身怀龙嗣，现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老臣无心之言，太后娘娘恕罪。”
我嘴角溢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声音平静：“将军何罪之有，其实，将军的想法，也正是哀家所想呢！”
“娘娘您—”镇国将军万万没想到我会这样决绝，一时间竟也愣住了。
我正色道：“今晚，请将军联合崔尚书等一众大臣，务必要拖住皇上，过了今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镇国将军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愕然之后，他用力点了点头：“臣，遵旨！”
我挥挥手，转过身，闭上双眼，猝不及防，还是有一滴冰冷的泪水，慢慢滑落至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