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车上，谈婧言一脸焦急地问着帮顾奕宸做急救措施的医生，方才是在夜里，她并未曾看见顾奕宸脸上的表情，这时候看，满脸苍白毫无血色。
医生只是大致掠了谈婧言跟顾奕宸身上的衣着几眼，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富有人家，今晚也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你丈夫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吗？”
没有对医生话里面的“丈夫”两个字产生什么抵触情绪，谈婧言努力想要回想起今晚晚宴上的场景，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顾奕宸身上。而且她中午出去跟霍祺东谈话以后便离开了，这段时间，顾奕宸喝了多少，她真的不知道。
见谈婧言沉默没有开口，医生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喝太多酒不好，而且他应该是有很严重的胃病，估计没有吃饭然后就空腹喝酒，才会造成胃疼晕厥。”
谈婧言红着眼看着顾奕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书寒今天加班，抱着病历表查房后，正站在护士台前跟值班护士说这话，身后一阵喧哗声，紧接着转过头最先看见的便是一脸焦急的谈婧言，长发凌乱，身上还穿着晚礼服，乍看过去十分显眼。
而躺在移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
书寒捂着眼睛，天啊，顾奕宸是打算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这边谈婧言并没有注意到书寒，随着病床移动到急诊室门口后就被拦住了，她靠在墙壁上深呼吸，手指冰凉。
一件外套落在自己身上，暖意袭来，谈婧言扭过头便看见了脸带笑意的书寒。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谈婧言跟顾奕宸的事情书寒自然是知道的，但在她看来，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此生就该是这种结局。经历了阿次的事情之后，书寒把感情看成了最最真挚，不包含任何情绪的东西，那些江念初所斤斤计较的事情，在她看来，假以时日都不会成为阻碍这两个人在一起的因素。
正如此时，谈婧言不顾一切跟到医院来。
“你什么时候从青城回来的？”
谈婧言也有些惊讶，记得上一次见到书寒还是在青城医院，那时候她自己还在假装失忆。
“两年了，你还没离开我哥之前，我其实已经回来这里了。”
谈婧言有些惊讶，因为在她有印象中，书寒似乎自己说过短时间内不会再回这座有杨慕次气息的城市，那……
些许是看出了谈婧言眼底的疑惑，书寒抿着唇安静地跟她解释：“阿次病了，我回来照顾他。”
相似的内容，两年前，谈婧言在顾奕宸的口中听说过，但那时候，她却以为这是顾奕宸要回来参加慈善晚宴而瞒着自己的蹩脚借口，如今想来……
“那……”
“阿次去世了，癌症。”
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一句话让谈婧言得到了冲击，脚一软，下意识后退几步，脊背重重撞在了墙上，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书寒。
她以为都是顾奕宸的借口，却不曾想过杨慕次是真的生病了，而且……
“对不起书寒，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我，我……”
谈婧言有些语无伦次了，书寒伸出手来，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如玉的手指，莞尔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书寒自己也不是完全无所谓，她现在提起杨慕次，都会下意识喉头哽咽，谁说时间能够淡化一切，不能够的。
“两年前你跟我哥的感情也一团糟，阿次的事情又处理得很低调，不怪你不知道。”
那这么说，两年前顾奕宸在医院看望杨慕次，守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而谈婧言她自己却一直以为那是顾奕宸用来掩盖自己跟梁妍晨在一起的借口。
想来，若是那时候她主动提出跟顾奕宸去医院，或者自己去看一眼，也不至于到现在……
书寒生怕谈婧言越想越愧疚，连忙把话题转移到了急诊室里的顾奕宸身上：“我哥又怎么了？两天前他才刚出院的，怎么又进来了，又喝酒了？”
谈婧言摇头不知：“这恐怕得问乔绍谦了，你打电话给他好吗，我换了手机，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书寒点头，拿着手机走到另一边去打电话。
这时候的乔绍谦正在送云芷回家，接到电话之后也颇为震惊，把云芷放在了离云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确认她自己能够安全走回去之后方向盘一打，赶去了医院。
云芷听见乔绍谦电话里的内容，知道是顾奕宸晕倒住院后，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必须打电话跟江念初说一声。
她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曾知道医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或许江念初并不想见到她，而她也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跟江念初碰面。
顾奕宸的身体越来越差，这样三番两次住进医院，急得江念初眼眶都红了，顾向东披着外套就扶着江念初一块赶到医院。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江念初脚下发软，整个人挂在顾向东身上。
红着眼睛，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说这个孩子……他怎么就……怎么就那么让人操心呢……”
顾向东叹着气，扶着江念初往自己身上靠，深夜里，加快脚步。
乔绍谦在二十分钟前先一步到了医院，顾奕宸已经被送到高级病房输液，谈婧言也靠在沙发上一脸疲惫。书寒送来毯子给她盖上，不至于在夜里着凉了。
“他晚上喝酒了吗？”
乔绍谦点了点头，“就喝了一小口香槟，一杯酒都没喝完，你也知道那种场合，不拿着酒杯跟人寒暄怎么行。”
谈婧言看了床上那个不省人事的人，眼睫毛颤了颤：“他的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这可就是说来话长的了，乔绍谦不想让谈婧言听了太过愧疚，也就抿着唇不开口当作什么都听不到。
“在哪个病房？阿宸在哪个病房？”
门口传来熟悉着急的声音，门内，谈婧言瞪大了眼睛，乔绍谦也猛地转过头看向病房门。
是江念初的声音！
书寒给她打电话了？
终于，病房门被从外面拉开的时候，乔绍谦上前一步挡住了谈婧言的身影，跟江念初、顾向东面对面。
“绍谦！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江念初红着眼，激动地身子都在颤抖，顾向东扶住了她：“冷静一点，阿宸睡着了你现在这么大声把他吵醒了怎么可以。”
江念初被顾向东一说，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顾奕宸，颤颤巍巍地奔过去。
“绍谦，时间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跟你念初阿姨。”
光线问题再加上乔绍谦身躯挡住，进门的江念初跟顾向东都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乔绍谦这边思绪正在飞速转动着，想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最大限度安全将谈婧言送出去，若是让江念初看见了，那还得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医院！
就在这时，江念初回过头来，本打算问乔绍谦顾奕宸的情况，却注意到了他身后那个人影。
江念初没有焦点的眼神缓缓凝固在了墙角，紧接着伸手捂住了嘴巴……
谈婧言也是在这个时候，对上了江念初的目光，妈妈这两个字挤在喉咙里却怎么都叫不出来。
顾向东还没看见的时候，江念初已经冲上去推开乔绍谦，压着嗓音里的颤抖，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绍谦被江念初一推，整个人往旁边倒去，若不是即使扶住沙发把手，整个人都要摔倒在地上了。
顾向东也在乔绍谦让开身子之后，看见了谈婧言，颇为惊讶。
“妈妈……”
声音轻得不得了，但尾音还未消散在空气中，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划破了一切宁静。
乔绍谦站起身拦住江念初的动作已经来不及，谈婧言的头偏了过去，光线太暗，看不出脸颊有没有红指印，可是就在谈婧言撩起头发的这个动作下，乔绍谦看见了她嘴角的血，心骤然一紧。
江念初是真的用力了。
顾向东连忙上前，拉住江念初，低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里还是阿宸的病房，这么闹是想让人看笑话吗？”
这边顾向东拦着江念初，那边乔绍谦连忙将谈婧言扶起来，抽出桌上的面巾纸，想要帮她擦嘴角，刚碰到就听到她嘶的抽泣声、往后躲避自己的触碰，可见是有多么疼。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已经跟阿宸离婚了？我们顾家不欢迎你！”
如果说之前谈婧言以为江念初对她的不满，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但现在，她似乎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江念初眼底的怒意，方才那一巴掌也是用足了力道，不仅仅是流血这么简单，轻轻一碰就特别疼。
几乎可以预感到明天起床，半张脸估计都会肿起来了。
看顾向东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躲避自己的眸光。
“阿姨，您不要生气，我现在就带她走，现在马上带她走。”
乔绍谦说完，扶着谈婧言打算往门外走去，但江念初没有打算放过谈婧言，反而是扯过她的手用力地将她拉出房间。
乔绍谦想要追去，却被顾向东拦住。
“叔叔！谈婧言什么都不知道！”
顾向东沉默地摇了摇头，“你留在这里，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