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易经》, 首先遇到的问题, 就是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关系。
先天八卦是伏羲氏创造的。据说, 伏羲氏通过“仰观天文、俯察地理, 品类万物”, 最终将整个世界抽象成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种卦象。
这八卦各有所象征的事物, 其组合起来, 可以显示宇宙万物、人间万象的方方面面和种种变化。
先天八卦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易经》的理论基础。
后天八卦是周文王重新演绎出的。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 文王拘羑里而演周易。演, 《说文解字》中的定义: 水在地下流也。既然是在地下的水流, 在地面自然看不到。为探知地下水流的走向和变化, 只能通过地表的山川树木, 做出种种推测。这确实是特别形象地刻画出了周文王创造后天八卦的艰难过程。
想想看, 周文王姬昌当时身陷囹圄, 门外站着凶神恶煞般的卫兵, 随时都有被纣王杀头的危险。而且, 那时候的牢房, 绝对没有现在关押高级犯人的监房条件好。在这种极其凶恶的条件下搞“学术研究”, 手头肯定没有任何资料可供参考, 其艰难程度, 令人无法想象! 以我们现在的思路推测, 姬昌先生必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煎熬, 才痛下决心: 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一句话,这是无可奈何之举, 同时也是威武雄壮的英雄之举!
时过三千年之后, 周文王的特殊勇气和才干, 仍然值得我们格外钦佩。
然而, 仔细研读姬昌先生的后天八卦, 却很有些意思。后天八卦也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一模一样的八种卦象。卦形、卦理, 完全一致。
不同的是, 原先处于中心位置上下相对的乾、坤两卦, 被周文王移到了一边, 中间隔了个“兑” 卦。其他几卦也发生了特别大的变化, 基本上都被移了位。
先天八卦虽然被改得面目全非, 却依然可以看出本来的面目。
这是为什么呢?
周文王没有详细解说。查阅了几个版本的《易经》, 无论原文和注释, 对此都没有做出解释。
按说, 以周文王那样的大智慧, 做出这样大的动作, 肯定有着极其充分的理由。文王之后的周公和孔子, 还有那么多高水准的注释《易经》的学者, 均认可后天八卦在《易经》中的重要位置, 将其与伏羲氏的先天八卦相提并论, 个中有何奥秘呢?
向前辈和朋友求教。有人说, 先天八卦管的是人的前半生, 后天八卦则专管后半生。还有的研究者认为, 先天八卦专注于事物的前半部分, 后天八卦可以指导事物发展的另外一半儿。总而言之, 这些人的观点, 伏羲氏与周文王有着明确的分工, 一个管前边, 一个管后边。
对这种说法, 我实在难以认同。因为, 它不能自圆其说, 更无法在实践中运用。
读书的时候, 困扰于难以解决的问题, 左思右想, 找不到老师解答, 自己也无法获得答案, 是十分痛苦的事情。毫不夸张地说, 我被这个问题折腾了好几个年头, 一想到这件事, 就好像坠入云雾之中, 看不清, 想不明, 抓耳挠腮, 寝食不安。
读《易经》, 刚翻开书本就遇到大问题, 就像碰上了无法逾越的高山, 无法前进半步!
怎么办呢? 一天, 一位对此并不太关心的朋友, 无意中说了一句玩笑话:
“你还是去问周文王本人吧!”
以前曾经听老师讲过“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的故事, 而今自己真的也体会到了。一句话, 使我如梦初醒、幡然醒悟!
是呀,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想解开这个谜团, 非得从周文王那里去寻找不可。
周文王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 但完全可以肯定地说, 他是在静静的思索中完成这项伟大事业的。据史料记载, 周文王姬昌被商纣王关押了七个年头。七年的牢狱生活, 该是多么的残酷呀! 孤独、凄苦、无望,以及与现实生活的巨大反差, 几乎可以击毁世界上所有的人。而人类中却偏偏有一些铮铮铁骨, 他们勇于向命运挑战, 根本不愿意考虑屈服和落魄。
我们当然无法想象也难以叙述周文王的狱中生活, 但这不能影响我们从当代人的生活轨迹中去推测三千多年前的那一幕又一幕。
在深圳蛇口的改革事业中声名远播的袁庚, “文革” 中也曾身陷囹圄多年。
艰苦的生活环境, 并没有把这位志士压垮。袁庚在寂寞的牢狱中观察起了小小的蚂蚁, 并且从蚂蚁的生活习性中悟出了相当多的深刻的道理。蚂蚁的团队精神、密切合作的生活方式、顾全大局的动人表现, 给了这位老革命大大的启示。可以肯定地说, 这一段生活经历, 对于袁庚后来的出色表现, 具有重要意义。
应该可以说, 今日的袁庚即是三千多年前的姬昌。他们敢于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固然可圈可点, 但这两位在逆境中的平静心态, 冷静思考, 更令人肃然起敬!
或许, 更因为这一点, 中华民族更应该长久地记住他们。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要想理解姬昌, 就应该像他和袁庚那样, 真的静下心来, 仔细观察, 用心思索。思索的过程漫长而无序, 好像夜空中的流星, 不知何时出现, 亦不知何时相互撞击, 更不知何时能产生思想的火花。今天觉得似乎找到了出路, 第二天却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再过一天, 又没完没了地顺着原先的思路走上几个来回! 让人遗憾的是, 思来想去的过程, 回头看看, 几乎全是“无用功”!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 反正是相当的长久, 长久到我几乎要失去信心了。
不知不觉地, 好像过了好几个年头。有一天, 好像是在秋季, 一个凉爽宜人的夜晚。夜空寂静, 星光闪烁, 耳畔听不到一点杂音。在半闭着眼睛品味刚刚入口的龙井之时, 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依稀觉得半空中飘来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种卦象, 忽忽悠悠落在地面。仔细观看, 这八种卦象竟然是落在了中国版图之上。
这里记述的绝对不是科幻小说。我只能负责任地说, 这是我的亲身亲历, 但这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直至今日也难以述说清楚。
当时, 我只是感到一阵强似一阵的惊喜。在梦境一样的感触之中, 我好像获得了一丝灵感。我觉得, 自己似乎可以理解周文王姬昌先生的后天八卦了!
所谓后天八卦, 应该是他运用先天八卦的原理, 形象具体地解析华夏中国的现实。
顺着这个思路展开, 浮想联翩, 立时得到了相当多的启示。
周文王把乾卦放到了中国版图的西北方位。
乾卦, 是八个卦位中最重要的, 理所应当居于首位。用这个观点看中国, 西北地区一直是中华文明的最重要的发祥地, 中国历史上的兴旺发达无不发端于西北。东周、西周、两汉、隋唐, 在世界上的影响不言而喻。后来, 随着国家政治经济中心的东移(先是洛阳、开封, 后是南京、杭州), 不难看到, 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影响日渐衰败,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李自成兵微将寡, 但他自商洛山中杀出来, 竟然推翻了大明王朝。中国共产党的胜利, 也和西北息息相关。如果没有西北根据地的建立和扩大, 中国当代史肯定要重新写过了。
乾卦主天、主德、主纯阳之相。这些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本所在。而西北人尊崇中国传统文化、习惯的愿望和行动, 在我们的国土上堪称一绝。西北人的性格, 可以说固执到顽固的地步。不愿意改变现状, 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习俗, 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念, 甚至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曾经有过这样的故事, 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 离家去县城, 走到大路, 竟然哭哭啼啼地跑回了家。原因只有一个, 怕离开家乡和父母。再看看陕西人, 时光过去了两千多年, 他们还是长着一副兵马俑的面孔! 特殊的卦位, 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地方特色。
再看看和西北相对的东南方, 巽位。
巽主风, 流动状, 长于交流。东南地区, 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长江三角洲, 这里的人文特点十分突出。此地多商人, 其投机观念和商业观念, 明显高于其他地区。但因其流动的特点, 此地难于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凡在这一地区谋求政治大业的, 莫不以失败告终, 包括离我们最近的“四人帮”。南朝时的宋齐梁陈, 富裕无比, 前后五十二个皇帝, 无一成就大业。明朝后来将首都从南京移至北京, 绝非空穴来风。太平天国在南京兵败, 李自成却能推翻明王朝, 个中的道理, 亦不言自明。然而, 由于具备流动和善于交流的特性, 东南地区的金融、贸易、交通、信息产业, 其发展的速度和规模, 只能令其他地区望而兴叹!
换一个方向, 东北地区, 艮位。
或许可以说, 东北地区是中国自然资源最为丰富的地方。这里有中国最大的平原, 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最大的钢铁产业基地、最稠密的铁路网络、最丰富的森林资源、最著名的石油化工基地, 还有早就为人瞩目的煤炭生产基地。当初苏联援建中国的大型项目, 在这里落户的也是最多。然而, 也许是因为卦位的缘由(艮主双手劳作, 主山石隔阻), 在很长的时间里, 东北供应全国的往往以原料居多, 讲句不太顺耳的话: 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 东北与各地的经济联系,也不是十分通畅, 其经济发展速度, 常常不尽如人意。
接下去, 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对应一个一个卦位, 自然地理、人文地理形态, 以及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对照卦形、卦理、卦意, 竟然八九不离十, 虽然不敢说天衣无缝, 但差不多都能对上!
周文王真是太神奇了! 在他那个时代, 没有信息网络, 没有现成的资料, 人还被关在监狱里, 怎么就能研究出这惊人的一切呢?
这是一个谜, 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
但不管怎样, 我是被这个“谜” 深深地迷住了。接连几天, 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我, 想了好多好多。从地区经济的发展不平衡, 联想到人才的流动方向选择、国家命运和个人成败的起伏得失, 好像都离不开姬昌先生天才的论证。
此时, 我仿佛也明白了, 孔夫子一再推崇周朝的文明、思念文王的功德, 的确是事出有因啊!
不敢说自己解析出了周文王后天八卦的奥秘。或许前人早就有过类似的论述, 只不过由于自己的孤陋寡闻, 盲目追寻而已。但这确实是我在学习《易经》
时的一点真实体会, 写在这里, 以求就教于前辈和诸位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