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晚自习后，大胖回到宿舍，习惯性地打开那个笔记本，一张字条从里面飘出来，大胖赶忙用手电筒照着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大胖同学，首先请你原谅老师无意中看了你的信……原谅老师工作的粗疏，让老师做你的妈妈好吗？记住，这可是咱俩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还有，要注意保护好眼睛，不要过度用眼，它可是通往你心灵的窗户……
从第二天起，每到家长们集中送干粮时间，大胖总会从一个中年男子的手里接过一包好吃好喝的东西。每次大胖眼里都闪动着幸福的光。偶尔有同学问起，大胖总会自豪地说，那是我的亲人。再问，大胖会调皮地说，这是我们的一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大胖把“我们”两个字说的格外响亮。
也就是从第一次从中年男子接过包裹的那天起，大胖被窝里的手电筒熄灭了。一盏新的更亮的灯在大胖的心里亮起来，而且经久不息，长长地照着大胖的心田之路……
拾垃圾的男生
男生是城关中学的一名初一学生。
老毕是男生所在学校的政教主任。老毕抓学生管理多年，最头疼的是卫生问题。不少学生一直没有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
秋季开学后，老毕虽然通过国旗下讲话、专题排查整治等多个途径，对乱扔现象进行紧锣密鼓的治理，但收效甚微。这令老毕大为光火，却也一筹莫展。毕竟卫生是学校的脸面啊！谁愿意往自己脸上摸黑？！
男生走进老毕的视线是在刚开学后不久。老毕发现初一新生中有一个个头不高，胖胖的，眼睛大大的男生，手里提着一个尼龙袋，课下、课外活动时间，满校园拣拾学生扔掉的饮料瓶、薄膜袋、本子纸等废弃物品，并且连细小的纸片也不放过。
全校几百号学生中只有男生一人这么做。这让老毕很欣慰但也有些纳闷。老毕猜想，这个学生家里一定很贫困，要不然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捡拾废弃物品。以后来了困难生补助名额一定先照顾他。老毕心里想。
老毕有个习惯，得闲的时候，有事没事喜欢在校园里逛逛。时间长了，老毕也就有意无意地听到学生中有关这个男生的一些话：
一个大男生，满校园捡破烂也不怕女生笑话！
听说卖了好几十块钱了，也不知道和大家分享一下，太不够哥们！
听说他家庭不错，他爸爸妈妈做什么生意的，真是个十足的财迷！
你们有谁见过他买过零嘴？一次也没有是吧？真是个过日子客！
……
这样的话老毕每天都听到不止一两次。
听的多了，老毕心里就开始犯嘀咕。是啊，全校那么多学生，就你满校园提着个袋子转转悠悠，像话吗？这不有损学校形象？老毕决定找这个学生谈谈，看看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拣拾垃圾。
之前老毕只从班主任那里了解到这个学生叫董杰，学习挺不错，其他情况班主任也不知道。
这天中午，天气很热，许多学生都从学校小卖部买了汽水、雪糕、冰棍什么的小食品。校园里角角落落都是学生随手扔掉的空塑料瓶、包装袋。
老毕发现，绝大多数学生都进了教室，只有这个叫董杰的学生还头顶着烈日满校园拣拾着废塑料瓶，于是便走过去叫住他。
这个同学，你叫董杰？
是。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三口人，爸爸、妈妈、我。
家里很困难吧？
不，我爸爸做生意，妈妈上班。
那你为什么拣拾垃圾？
男孩眨巴着眼睛反问道：老师，不可以吗？我拣拾垃圾，一是为了净化美化了校园环境，二是我也有了收入，这样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老毕觉得男生说的在理，可一时又不甘心被学生将了军，于是接着问道：你捡垃圾不觉得脏？不觉得难为情？
男生听了，说，老师，我可以给您讲一个故事吗？
好啊，我正闲着呢，讲来我听听！老毕看着这个小不点男生，很爽快地答应了。
很多年前，有一个小男孩因为家里穷，上小学时交不起学费，父母要他辍学，男孩死活不肯，父母没办法只好答应他继续上学，不过要自己挣学费、本子费。于是，男孩向父母要了一个大尼龙袋，每天下课、放学时间，男孩都在上学的路上，校园里捡拾塑料瓶、酒瓶、破铜烂铁什么的。男孩就是靠着卖自己拣拾的这些破烂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男孩大学毕业后，放弃到政府机关工作机会，自己开了一家废品回收公司，当起了破烂王……
男孩说到这里，眼里噙着泪水，老师，知道这个男孩是谁吗？他就是我爸爸，他的名字叫董豪。
老毕一听，惊奇地问道：董豪？就是那个全市有名的民营企业家、励志废品回收公司董事长董豪？他是你爸爸？
是我爸爸。男孩骄傲地说。我很小就听爸爸讲这个故事。我要像爸爸那样，做一个不依赖父母、懂得节约的人。
老师，想不想知道我一共卖了多少钱？四十多块了，我都攒着，一分钱也没花，我要派大用场……
男孩还在说着，老毕的心里突地一动，多聪明多懂事的孩子。老毕打心底里喜欢上了他。那一刻，一个新的想法在老毕的脑海里产生了：何不用这个事例教育引导全体学生，从平日不乱扔一张纸、一个塑料瓶做起，人人争当懂节约、讲文明的中学生，岂不效果更好？
老毕很激动，第二天，老毕主持召开了全校学生行为规范教育会。会上，老毕动情地讲述了一个破烂王和他儿子的故事。所有学生都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会场上鸦雀无声。突然，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久，学校每个班级都建立起了废品回收小组，班班配备了漂亮的垃圾分类回收箱。这些箱子都是那个叫董杰的学生用自己回收废品的钱和平时积攒的零用钱买的。
校园里到处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老毕呢，天天笑逐颜开，乐得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歪打正着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偏远的乡村初中，任初三（2）班的语文课兼班主任。
也许是因为我是全校第一个大学生老师的缘故，学生对我的到来充满了神秘感和新鲜感。第一堂课上，学生一个个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我的任何一个问题。那一刻，我的自豪感优越感难以言表。
然而，正当我沉醉在这种自我感觉良好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中间一排有个女生一堂课很少抬头，偶尔抬一下，目光一碰到我就仓促地低下头，完全没有其他学生那样踊跃和激动，显得那样木讷和孤僻。
我对照着讲台上的座次表，查到这个女生叫牛菊花。牛菊花个子不高，圆脸蛋，腮骨朵高高的。穿着更是和她的名字一样土气，花格褂子，蓝裤子，标准的山妞一个。我温和地提醒她上课要抬起头来，积极发言。可几次提醒她还是老样子。我故意提问她问题，她红着脸低着头，就是不言语。我那时刚20出头，正是年轻气盛做事好冲动的年龄，又初为人师，头顶上那顶天之娇子的美丽光环还没有褪去，心底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菊花稳坐钓鱼台，不声不响的表现，大大刺伤了我的自尊心。我停下讲课，脸上带笑，不紧不慢地说：别看人家菊花同学上课回答问题不积极，可她文文静静，内涵丰富……
话音未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嗤嗤”的笑声。我听到有学生小声嘀咕：就她那样还……菊花羞红了脸，很激动地看着我。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我的话说重了，赶紧制止住学生的嬉笑，继续讲课。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我侧面询问了一下教菊花的其它老师，得到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
你说的那个菊花啊？她就那么个性格，上课就没见她主动发过一次言！
学习糟透了，老拖班级后腿，我都懒得说她。
这样的学生将来走向社会……言外之意，肯定了了。
老师们对菊花的评价让我心里很不安，一来我也是农村出身，也曾当过后进生；二来为课堂上我的那番话而后悔。
我突然想起大学老师说过一句话：每一株花都有存在的理由，每一株花都有开放的时间，每一株花都有自己的美丽。老师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促使着我决心放下架子找她谈谈。
没想到，刚教了几节课就接到学校通知，我被借调到乡党委办公室工作。哪知一调就是三年。三年后当我重新返讲台的时候，菊花已经初中毕业，因为家庭困难，高中没上到南方打工去了，据说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没能当面向她道歉，这成了我心中一个遗憾。
一晃10年过去，我也从那所偏僻的学校调到市二中。有一次我作为省优秀教师到南方一个城市开教研会。会议是在当地一家三星级酒店举行的。临近尾声的时候，宾馆为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教师举行了一个晚宴。酒酣耳热之际，酒店的总经理也来为大家助兴。我忽然发现那位女经理居然是她。我的学生菊花！没想到，菊花现在已经成为酒店的总经理。
我忽然想起那年在课堂上说的那番话，真想当面向她致歉，可心里很犹豫：她会理我吗？会不会记恨我？要是让我下不了台怎么办？……这么想着，我赶紧侧过头，装作饮酒的样子，不敢正眼看她，生怕被她认出来。
张老师，您也来了……耳畔响起了菊花激动而亲切的声音。
我……您……您是……我有些语无伦次，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老师，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的学生，牛菊花啊！菊花因为激动涨红着脸急切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您，可一直忙没来得及去拜访您……菊花说着，特意为我斟了一杯酒。
啊，是……是你……你还记……得我？
老师，学生不记得谁也不能不记得你哪，多亏了您的那句话……
菊花说着，深情地回忆说：初二以前，我一直很自卑。但就因为老师您的一句话我改变了自己。在您之前从没有一位老师看好我，肯定过我。您的这话极大地鼓舞了我，让我看到身上还有属于自己的闪光点……那一刻，我仿佛眼前亮起了一盏灯……
菊花还在满含深情地说着，我知道她的深情是真挚的，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水分和功利。她的脸也因为太过激动而涌出两朵红晕，如盛开的牡丹花一般娇艳。
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是看到学生成才激动，还是为当年的那句反话？抑或别的原因，我说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