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沿江东下,几日后,我们来到了武昌城外,小依早就书信回去,他父母早在城门口等着。到了他家后,我被安排在一个小院里静养。
小依的父亲是城里巡捕房的一个头儿,以前是治安队的,现在升到了巡捕头子,管城里所有的巡捕和巡逻和治安队,按他的话说,武昌城里除了朝廷任命的官,就他最大。
小依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我想像中的跟小依一个个性的女人,反而她很是凶悍,在家里不是个霸王,小依的父亲全听她的,对她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反而是小依父亲的性格和小依有些相似,性格踏实,本份。
小依的弟弟是个乖小子,在私塾读书,很少见他,想必是丈母娘管得比较严,胆有些小,见我也但怯怯的,偶尔来一下也是跟他姐说会儿悄悄话就走了。
我在小院里静养,不能动,倒是小依的父亲弄了些好吃的过来瞧了瞧我,问候了一些家常,看小依守着我,他也不说什么。丈母娘倒是不见影,来的那天见过一次面之后就不来了,偶尔还使人过来叫小依过去说话,偶尔小依回来还眼睛红红的,像是挨了训,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告诉我,显然她母亲不喜欢我。
几天之后,勉强能动的时候,我就叫小依扶着我上门去拜见她母亲,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照着大地。小依的父亲我的岳父大人上班去了,我与小依进屋的时候,正好瞧见丈母娘一个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挖鼻孔。她挖得全神贯注,小依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丈母娘回头一见我,便对小依道:“谁叫你把他也扶过来了?不躺着好好休息?”
我道:“不碍事,可以动了,上来给您老请个安。”
她嘻嘻一笑:“不用客气,看这哪里话呀?把我女儿骗到手了,还想骗我这个丈母娘呀?”
我怔了一下,小依忙道:“妈……”
丈母娘横了我们一眼,从旁边桌上拿过一个大烟袋,我一下头都大了,心下暗道:“这个丈母娘居然抽烟?”
事实正如我想像的那么恐怖,她往烟锅子里填了些烟之后,真的用火石点着了,叭嗒叭嗒的吞云吐雾起来。见我的表情有些失态,她横了我一眼,“小子!没见过会抽烟的女人?”
“没有,没有。”我摇头道:“您太强大了!”
她们很二的吐了口烟,“一般般。”
我晕死。这种人也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出小依这么乖的女儿的。
随后我们拉了些家常,丈母娘对我的家事身世,甚至前世今生都问了个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与她周旋,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到最后把她忽悠过关,已是汗流浃背了。当然,关于我们与白莲教的事情都是隐瞒不报的,事先跟小依做了一个童话般的骗人计划,我们自认是天衣无缝的。如果让她知道我是白莲教的反贼,麻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不吓死她也得吓晕她。
小依只是在一旁不说话,偶尔给上个茶什么的,对她老妈惟命是从。我现在倒是明白小依为什么倒这么乖巧顺从了,谁摊上这样一个老妈,不顺从她能活着长大吗?
丈母娘最后一句收场的话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也是知道的,很早就许给别人了,但我也不反对自由恋爱,不过你得想个法子让他婆家把婚事退了,如果他们退了,我也不为难你。”
我听小依说过,他许的那家是个官,她公公好像是个道台,不过那小子不在家,在外国留洋去了。听说今年要回来。不过要退官家的婚事倒有些难,小依的这门亲事本来也对他爹的位置有些关系的。丈母娘能这样说倒也看得出小依与她也下了不少的苦功。
我点头:“好,我一定有办法让他们退了这门婚事的,你就放心了。”
丈母娘呵呵一笑,道:“万事都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不过那个道台大人倒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呵呵一笑,不过一个道台而已,什么样的官没见过?
三个月过去了,武昌的夏天是热得不得了,我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这天,起了个早床,小依说看我闷得慌,要带我出去走走。
也好,我就与小依共乘一辆马车,出门去溜达,车还没赶出多远,大街上行人很多,车行的比较慢,正巧碰见一家人家办喜事,街边突然想起了鞭炮声,一下子惊了马,马往斜里一奔,正好撞在另一辆马车上,将车上一人撞得滚下车来。传来了一声骂声:“他娘的!怎么驾车的?没长眼啊?”
车夫马上勒住马,上前去陪礼道歉,没想到那人还不依不饶。赖地上不起来,还死抓着车夫不放,叫着嚎着要死人了。
我的腿还有些不方便,伤口动起来还有些疼,小依扶着我下去。走近一看,那是一个胖子,一身华服,眼睛小小的闪着贼光,我心想,无非就是要银子嘛,掏出一锭银子给那人道:“赔你这些银子,不要嚷了行不?”
他一把抢过银子,还是抓着车夫不放,叫道:“这点银子就行了,你看我这车,是进口的,给你们撞坏了,就这点小钱?还有,我人也撞上了,我现在胸口痛得很呢,一定是撞出了内伤,没个几万两又怎么医得好?”
我一下子明白了,看来今天是遇上了文明的强盗了。
正在这时,一队人行了过来,前面是一行官兵开路,后面是一顶四台轿子,那队人见我们挡了路,便停下了,轿里钻出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了,看到那胖子拉着我们争执,眼神一扫而过,就像没看见似的,上前笑呵呵地叫着小依道:“小依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看看叔?”
小依一回头,见了那人,先是怔了一下,忙道:“王叔叔好,我刚回来,正想到府上来看望您呢,没想一下子遇到了这事。”
那胖子拉着车夫不放,这时见来了官,嚎得更是不可开交。但见小依叫那官王叔,虽然嚎的声音小了些,但仍是不依不饶,抓着人不放,想必不怕官。那王大人上前对那胖子道:“怎么回事呀你?”
胖子哎哟了几声,一副无辜受害者的表情道:“他们撞坏了我的车,还撞了我的人。”
我们的车夫忙道:“赔他银子了,他还不依。”
王大人上前道:“你这刁民,也太大胆子了,你是想敲诈勒索吧!”
那胖子嘿了一声,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官我就怕你,不就是个道台,这事不归你管,我告诉你,我义父可是抚台大人,我去给他说一声,你这个道台就别想做了。”
嘿,想想一般的小民,这个年代不怕官的还真是少见,那小子还得一副很牛的样子,根本不把一个道台放眼里,早就猜出这人不是什么好鸟,不是官二代也是富二代。原来还有后台,巡抚啊,难怪他不怕这个道台。
那王大人吁了口气,也道:“你也别生气,先去看看伤,然后再到官府去备个案,你既然认得我,有事找我就行了,要赔偿损失找我这个道台就行了。”
嘿,这个道台看来跟小依的关系倒不一般了。不是一般随口叫的叔呀伯呀的了。
那胖子呵了一声,得,随后就松开了手里一直牢牢抓着的车夫,让自己的随从扶了起来,爬上车去了,还丢下了一句话,“我一定会来找你的,道台大人。”
看样子他还抓着个道台大人不放了。
王大人看着他的马车去远了之后,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对小依道:“这位是……?”
小依道:“是我的同乡,跟我一起来城里玩的。”
我向道台大人抱拳一礼,道:“见过道台大人。”
王大人呵呵一笑,看我腿脚好像有些不方便,便道:“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也是刚才撞的?”
我忙道:“多谢大人关心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前几天摔的。没事。”
王大人呵呵一笑,道:“没事就好。”
小依对王大人道:“王叔,那我们就先回了,看还耽误您的宝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王大人呵呵一笑,道:“哪里话?你刚才不是说正要到府上去看我的么?怎么现在又要回了?”
小依忙问道:“您不忙么?”
王大人呵呵一笑,“哪儿的话?就算再忙,也得抽点时间出来陪侄女聊聊呀,再说,我没时间,王姨也有的是时间。她还老念叨你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呢!”
一番盛情,难却呀,只好上了车,跟在他的轿子后面向他府上而去了。
小依在车上小声的告诉我,“他就是那个道台。”
我道:“哪个道台?”
小依轻声道:“我婆家。”
我呀了一声,看来这事情倒有些棘手了。那人虽然一脸的笑样,但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背地里整死人的那种人,城府极深。看来得想个好法子整整,不然这事难办。
到了王府,一进门一个太太模样的妇人便迎了出来,拉着小依就不放了,瞅着小依一个劲的道:“看这姑娘长得,两年没见,现在标志多了,我们家少延见了可不美死他。”
小依笑了笑,“托姨的福,这么久没见面,姨身体可好?”
王夫人笑道:“好好好,还是一样的健朗。”
进了门,分宾主坐下,王夫人对小依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少延过不久就会从国外回来,到时候就给你们挑个日子完婚,看你们俩,也都不小了。”
小依呵呵一声道:“还是等少延回来后再说吧!您就不问问他的意思?”
王夫人笑道:“也好,反正日子也快了,现在的年轻人,你们想怎么我也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