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站在西山白头峰上,望着山脚下腾起的浓烟,一时间心潮起伏。
直到此时,所有的进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未来如何,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在这风云激荡的时代里,他们注定会成为书写历史的人,也注定会卷入历史的漩涡。
这是那个时代所有人的共同命运,他们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苦难,也承担着前所未有的重担。
宋飞下令烧毁孙家屯的时候,他的心在颤抖。
可是,为了唱好眼下这出戏,他不得不烧掉一座无辜的村庄。
孙家屯的村民,已经全部被宋飞和他手下的敢死队裹挟到了山里。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在此长期斗争的准备,就需要有人从事生产,以维持他们的生活。
可是诺大个村子,忽然之间一个人都没有了,维持会和日本人都会起疑。
到时候就算是钱怀恩再帮忙,也捂不住这么大的窟窿。
一旦日本人决定调查此事,派人进山搜索,他的老巢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他决定一把火将这个村子烧掉。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件事嫁祸给黑鸦岭的土匪王坤。
黑鸦岭位于安成县和白鹿县交界处的山区,山高水远,易守难攻,多年前被王坤带着一帮人占山为王,成了匪窟。
王坤原本是东北军的一个连长,东北事变以后跟着大部队逃到了关内。
后来东北军四处为家,颠沛流离,王坤就开了小差,带着手下来此落草。
在他从军之前,原本就是白山黑水间的土匪,这一次不过是重操旧业。
宋飞之所以要嫁祸王坤,最重要的原因王坤寄身的黑鸦岭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不仅处于无人管辖的边界区域,还是同往山西的一条路径。
宋飞的计划就是借钱怀恩之手端掉王坤,然后再派人占了黑鸦岭。
他这番嫁祸江东的心思,钱怀恩倒也猜到了十之六七。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第二天下午,钱怀恩才带着部队来到了已经全是断壁残垣的孙家屯。白文弱作为一县之主也跟着过来了。
秦天保和钟福装模作样的指挥士兵们四处寻找,其实他们昨天就已经来过了。
很快,士兵们找到了几件武器,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子弹壳。
钱怀恩站在龙王庙前,捡起一支刻着“奉天”二字的坏步枪,不由得哑然失笑。
“咱们周边,有没有东北军的逃兵?”钱怀恩问道。
“黑鸦岭的王坤好像是。”钟福在旁边说道。
“还有没有别的物证?”钱怀恩问道。
“报告营长,没有了。”秦天保高声回答道。
“为什么村子被火烧了,连一个人都没有?”白文弱问道,“家禽牲口也没有。”
“报告长官,村南头发现一口井。”这时一个士兵跑来报告,“上面扣着个大石头。”
“搬开石头!”钱怀恩高声叫道,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一行人穿过烧毁殆尽的村庄,来到了村南头。
几名士兵合力将石头抬开,井下立刻涌上一股带着腐败恶臭的潮湿味道。
白文弱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谁下去看看?”钱怀恩问道。
秦天保自告奋勇,背上绳子下井查看。
没过一会儿,他就爬上来,惊恐地说道:“全是人!”
“啊!”钱怀恩喊了起来,“再下去几个人,把他们都捞上来!”
“别!别!”这时白文弱赶忙上来劝阻,“人死为大,村民平白受了这场横祸,全是因为咱们守土不利,我看就不要再惊动他们了。”
“唉!”钱怀恩叹了口气,“也罢。来人,把井填平。”
“我看,这两天找个黄道吉日,请华严寺的主持过来给村民诵经超渡为好啊。”白文弱说道。
“我也以为应当如此。”钱怀恩面色沉重地说。
“真实太惨了。”白文弱掉下眼泪,“他们好容易躲过了枪炮,却死在了家园。”
钱怀恩掏出手枪,朝天连开三枪,然后高喊道:“不雪此仇,绝不干休!”
“绝不干休!”士兵们也齐声喊道。
“钱司令,依您看这是何人所为?”回程的路上,白文弱问道。
他还需要写一份报告交上去,因此这起惨案的前因后果要弄明白。
“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王坤那伙土匪。”钱怀恩回答道。
“为什么呢?”
“咱们找到的那几把枪,上面刻着奉天二字,说明是奉天兵工厂生产的。”钱怀恩说道,“东北事变后,奉天兵工厂就落入日本人之手。东北军入关之后,也陆续更换了武器,因此现在这种枪只有入关后脱离部队的逃兵手里才会有。这些人大多落草为寇,所以我首先想到了附近的匪患。”
“那个叫王坤的土匪,如今盘踞在哪里?”白文弱问道。
“黑鸦岭。”
“以咱们的兵力,剿匪有无困难?”
“如果这点土匪都灭不了,我钱怀恩也不配当这警备司令了。”
“稳妥起见,还是报备上峰,邀邻县共同剿匪吧。”
“用不着。”钱怀恩摇头道,“这个仇,必须由我们自己来报。”
白文弱见钱怀恩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回到县城后,白文弱向松本俊男进行汇报,后者也是连连叹气。
由于剿匪迫在眉睫,在松本俊男的一再催促下,用于扩充部队规模的武器装备终于到位了。
这些武器当中,最让钱怀恩兴奋的莫过于那一个连的重火力武器。
十门迫击炮,二十挺重机枪和四十挺轻机枪,足以让他的部队鸟枪换炮了。
钱怀恩叫来秦天保,给他二百人,十挺重机枪和二十挺轻机枪,限期三日之内破了黑鸦岭。
“一个不留。”钱怀恩说道。
秦天保笑得合不拢嘴,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从没享受过如此强大的武器配置。
“这些家伙,带出去多少,带回来多少。”钱怀恩叮嘱道,“省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