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讲到,春燕本来是受姑妈的委托去照看园子去,见莺儿折了嫩柳在那里编花篮,根本没法管,只能陪着说说话。等藕官和蕊官送东西回来后,就和她们说起了前几天的事情。春燕问藕官为什么烧纸,让她姨妈平白受了气。
本来这藕官,是贾家买来唱戏的,戏里扮小生,常和小旦药官扮作两口儿,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了感情。药官死后,她哭得死去活来,一直不忘,每节烧纸。戏班解散后,她成了黛玉的丫鬟,这烧纸的习惯没改,前些天被春燕的姨妈看见,本来要去告她一状,结果宝玉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是保护藕官的意思,这藕官却顺势欺辱春燕的姨妈。
藕官对春燕的问话,没有进行正面回答,倒是说出了另外的一些话,总之意思是这些婆子们不知好歹,从我们身上得了许多好处,结果还对我们万分挑剔。春燕也就顺着藕官的话,把这层意思重说了一遍,还道出了一段关于芳官和她娘(春燕娘即芳官的干娘)洗头的事情。芳官要洗头,她干娘不给洗。昨日得月钱,推不去了,买了东西先叫自己的女儿洗了,才又叫芳官来洗,结果就吵起来。
春燕在最后总结说:“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分记的清楚谁是谁的亲故。若有人记得,只有我们一家人吵,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吵来吵去的几个人,都是春燕她们一家子,这是往自己身上揽过,不得不说,春燕在职场中的这点表现,非常值得称赞。这是一种推功揽过、反求诸己的精神,现代企业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无论是一线员工,还是领导人员,具备这样的品质,到哪里都会受欢迎。
我们且认为春燕所说属实,吵事的人都是春燕一家子的婆子们,但这只是吵事中的一方,那么另一方是谁呢?答案是藕官、芳官……是这些戏班解散后留在园子里的丫头们。其实,我们去看这几件事情,有的是双方都有责任,有的则主要是因为这些丫头们起事在先,婆子们更多的是“应战”罢了。这么说来,与其说挑事的总是春燕一家子,不如说引起争端的总是这些戏子出身的丫鬟们更为准确。
戏子在过去的地位很低,后来清退丫鬟们的时候,王夫人的决定是所有戏班出身的丫鬟一个不留,全部放出,从中可以看出领导层对她们的素质是不信任的。其实,领导层的看法确实代表了现实的情况。以戏份最多的芳官为例,她的身上确实保留了许多的劣根性。
芳官在贾府的戏班里是扮正旦的,戏班解散后成了宝玉的丫鬟。她们这些戏班出身的丫鬟,都认了一个干娘,芳官的干娘就是春燕的娘,她在洗头的事情上和干娘闹矛盾,虽说丫鬟们都站在芳官这一边,骂婆子不好,但在上层领导王夫人看来:“你连你干娘都欺倒了,岂止别人!”对她的品行并不认同。古代很重视孝顺,做子女的不能违逆父母,干女儿也是一样,但芳官仗着宝玉喜欢,不把干娘放在眼里。
芳官身上发生的另外一件有影响的事情,就是蔷薇硝事件。还是接着上次,春燕娘俩按照宝玉的嘱咐,来到蘅芜苑给莺儿道歉。走的时候,蕊官让春燕替她送给芳官一些蔷薇硝。贾环看到了也想要,芳官不舍得,就拿了一些茉莉粉给贾环。贾环拿给彩云后,才知道被骗了,明明占理的情况下,贾环却并不敢去宝玉房里找芳官算账,赵姨娘得知后,气冲冲地跑来打芳官,藕官、蕊官、葵官、豆官听见后便一齐来帮芳官。身为半个主子的赵姨娘没占到半点儿便宜,被女儿训斥,还被众人看了一场好戏,而芳官和主子大闹,反而被宝玉好言安慰了一番,这更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接下来芳官的表现,就能很清楚地看出她的嚣张程度已经令人发指。她向小蝉要糕不得,柳家的忙把五儿要吃的糕拿来给她,而她是如何反应的呢?书中描述:“芳官便拿了热糕,问到蝉儿脸上说:‘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玩罢了,你给我磕个头,我也不吃。’说着,便将手内的糕一块一块地掰了,掷着打雀儿玩,口内笑说:‘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来买二斤给你。’小蝉气得怔怔的,瞅着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他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帮衬着说句话儿。’众媳妇都说:‘姑娘们,罢呀,天天见了就咕唧。’有几个伶透的,见了她们对了口,怕又生事,都拿起脚来各自走开了。当下蝉儿也不敢十分说他,一面咕嘟着去了。”芳官不过是小戏子出身,现在却已经不肯吃翠墨、五儿等都食用的糕,对待同样是下等丫鬟的小蝉如此刻薄。不久后,柳家的拜托她给五儿找工作,她送玫瑰露给五儿的时候去了柳家,柳家的给她敬茶,她的表现是“那里吃这茶,只漱了一口就走了。”
芳官的表现,类似于一夜成名的人,面对突然来临的权力和荣耀,自身的素养水平没有同步发展提高,于是便只能没事找事,今天和婆子吵,明天和主子闹,再不就是欺负同类,甚至连吃喝都挑剔起来。
芳官这些戏子出身的丫鬟,在抄检大观园后,被王夫人一道死命令全部清退,由她们的干娘自由处置。她们的想法倒是十分相似,不甘心再被干娘买卖,于是都选择出家。我们不禁以小人之心揣测,她们还有一个担心是自己曾经做得太过分,会被报复吧。另外,有趣的是藕官是和蕊官一起跟地藏庵的圆信出家,而芳官是跟水月庵的智通出家,她们并没有选择同一个地方。关于地藏庵的情况,书中交代不多;关于水月庵则有过一些故事,水月庵中的老尼姑曾经和凤姐弄权,小尼姑曾经和秦钟有染,看来水月庵是个不清净的地方。按照这个逻辑推理的话,芳官的未来依然少不了是非。
现代职场中也有芳官这样的人,他们的出身并不好,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也可能是之前所从事的岗位比较低微,如果遇到企业正在快速发展,就可能因为内部员工的优势而被破格转岗到其他部门,或者是得到提拔。这时,他们身上的一些劣习,往往在新岗位上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并且因为有了“指使”别人的机会,表现出一种令人生厌的嚣张气焰。当然了,这些人最终也谈不上有什么大的发展,无法再获得进一步的提升不说,可能因为得罪人过多,连眼前的岗位都难以保住。所以说,职场中人要谨记的是,无论过去是什么“出身”,在什么样的岗位工作,一旦处境变好后,就要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调整自己来适应新的岗位,而不是“坚守”原先的缺点。只有根除了骨子里的劣根性,才算是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职场蜕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才有了可能。